又過三兩日。
衛琅站在鐵匠鋪門前。
這個時候,他已經從周圍人旁邊确定了這位老人就是陳平所說的李師傅,也确定了他開的是鐵匠鋪。
他還從周邊人模糊隐約的暗示中得到信息,發覺認為這個老人有些精神問題。
衛琅不那麼覺得,他問染布的老人:“老先生,為什麼要這麼紮啊?”
雖然老人大概不在意,但衛琅還是沒有修改對老人的稱呼。他可能是一個在很多不必要的地方過多禮貌的人。
如衛琅所想,老人根本不理會他。在老人眼裡衛琅絕非和他交談,隻是單方面地糾纏。
衛琅卻不在乎,他專注地看着老人的一舉一動。簡直就像是一個求知若渴的學生。
如果不是老人知道自己在做的不過是一件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事,恐怕就真信了衛琅裝出來的樣子。
老人面若寒霜,将染好的布挂在衣杆上,快步進了鐵匠鋪。
門發出重響,被狠狠地關上。
衛琅碰了一鼻子的灰,卻輕輕地笑了笑。
一陣飒爽的風吹過,樹葉沙沙作響,日光雖烈,在這風與樹葉的雙重遮掩下,也算不了什麼了。
衛琅慢慢地回憶自己和老人的談話,自覺沒什麼錯漏,就沿着來時的路往回走。
路旁的風景優美。
午後的陽光暖洋洋,灑在人身上,走在人群中,人群安靜又熱鬧,衛琅竟感覺無比自洽,生出一種仿佛生而屬于此處的錯覺。
他從地上拾起一片吹落的樹葉。樹葉葉面廣闊,脈絡錯雜,葉身如碧玉般通透。
衛琅透過葉子往天上看,綠意融化在陽光中,透過這融化的綠意能看到太陽的熱烈。
對衛琅來說,老人會惱怒是好事,要是什麼反應都沒有,才是真正的難下手。
可他望着這片葉子,卻慢慢地收斂了笑容。他眼中一時間竟顯出幾分難過,也不知在難過什麼。
他将樹葉放回到地上,合手往前走。
衛琅走過小巷口,巷口被籠在陽光裡,他忽而瞥見小巷中有一團白白的東西。
衛琅走近那團白白,蹲下身,陰影蓋住了那團白白,使得它變成了小灰。
衛琅方才的難過已經無影無蹤,如今眼底是淺淺的好奇。
他看着那一團,挑眉:這是?一隻貓?
衛琅輕輕地笑了笑:偶然遇見,也算緣分。
聽到衣料摩擦的窸窣聲與笑聲,小貓抖動耳朵,身子一僵。
它好像有些怕陌生人……
衛琅遲疑不确定,他湊近小貓,想要摸摸它柔軟的耳朵驗證自己的想法。
貓咪一瞬間睜開了眼睛,衛琅還沒看清它的樣子,它就已經閃躲開來。
衛琅:這是,在怕他?還是在警惕他?
真是奇怪。
衛琅向來容易取得旁人的好感,容易取得動物的好感。
這其中除了性格因素外,還有至關重要又不為人知的緣由。
但不論如何,衛琅第一次見到排斥他排斥得徹底的動物。
衛琅細細端詳:貓咪有一雙琥珀色的眼睛,是那種淡泊的好看,可似乎沒有什麼精神,顯得懶洋洋的。
與衛琅注視的時候,它的身體更加僵硬了。
“沒有關系,别怕。”
衛琅輕聲安慰着貓,沒有再試圖靠近。
他半跪在地上,伸出的一隻手還停留在空中,就維持着不動,不斷重複着安慰的話語。
小貓咪和他大眼瞪小眼了好一會兒,大概不理解這個愚蠢的人類在說什麼又在做什麼。
急匆匆的腳步聲由遠及近。衛琅轉頭,看到了一臉焦急的秀秀。
“這是你的貓?”衛琅問秀秀。
衛琅見到秀秀是有些詫異,因為他覺得他和秀秀不會再見面了,至少在他成功地讓老人認同他前,老人不會再讓秀秀和他見面。
這次遇到是偶然嗎?還是老人比想象得更重視他一些,所以讓秀秀來試探他?
“嗯!”秀秀不知道大人的這些彎彎道道,點頭,“一不留神就不知道它跑到哪裡去了,我找了它好久。”
小貓主動靠近秀秀,軟下了身體,發出喵喵的叫聲。乖順又可愛。和先前對衛琅完全不同。
衛琅看着小貓的姿态,想,自己是被警惕得很徹底啊。
秀秀熟練地抱起小貓,擡頭問衛琅:“大哥哥很喜歡貓嗎?”
喜歡?
衛琅見秀秀和小貓是同樣整齊的仰頭姿勢,笑笑,點頭。
他向來如此,喜歡一切蓬勃而有生機的一切,也熱愛世間萬物。對于這種小動物,更不自覺多出幾分偏愛。
秀秀摟緊小貓:“我那裡還有很多很多小動物,随時都可以給大哥哥玩。”
衛琅為她的用詞而無奈一秒,而後笑了笑:“好呀,下次帶我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