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聲音突兀地尖銳起來,如同長長的指甲劃在玻璃上,刺透了在場人的耳朵。
君逑靜靜地注視衛琅。
天上的太陽晃得人眼睛疼,衛琅感到頭暈目眩,卻仍定定地看着修士。
鳳臨炙不耐地皺起了眉頭:這樣絕對得不到有用信息。
他俯下身,威勢壓向修士。
“看清楚我是誰了嗎?”鳳臨炙手中閃現一把匕首,匕首的尖端對準着修士鼻尖,他笑得張揚且輕蔑,“向我求救?你眼瞎了吧。”
修士瞪大了眼睛,看清楚了鳳臨炙的不屑。他的鼻尖由于畏懼浮出一滴汗珠,觸碰到匕首:“我,我不認識你啊!”
鳳臨炙的匕首沿着那粒汗珠,劃向修士的眼睑,汗水在他的臉上糊開,閃着光:“我也不認識你啊。有什麼關系呢?你能向我求助,我也能折磨你啊。”
鳳臨炙饒有興緻地吹了個口哨,眼底全是漫不經心。
“你要幹什麼?”修士驚恐道,他意識到對方真的不在意,甚至琢磨起了哪一個地方更方便下手。
“簡單的問你幾個問題罷了。”鳳臨炙笑眯眯的,手中的匕首擦過修士的眼睛向上轉了一圈,在修士的眉梢挽了一朵漂亮的花,“你最好老實的回答我。不然你可能要先死在我的手裡了。”
“你是誰?你來自哪裡?你經曆了什麼?又是誰指使你到我們身邊?你對對方和這片沙漠有什麼了解?”
“我,我不知道我是誰,我來自,來自……這裡又是……”
修士睜着茫然的眼睛,雙手護住腦袋。
在記憶裡,仿佛有人尊稱他,他仿佛非常傲慢。但那都是很遙遠的事情了。
更近的……
碎片般的記憶在他試圖回想的時候就從腦海中踴躍地蹦了出來。
“啊啊啊——”修士按着腦袋,凄厲地慘叫。
太吵鬧了。
鳳臨炙不耐至極,将匕首摁在修士的脖子上:“你來自哪裡?”
“桃源城!”修士抽搐着,身體脫離主人的控制,不停抖動,往匕首上撞。
鳳臨炙眼疾手快地抽回匕首。
他威脅歸威脅,可半點沒有讓修士在衛晞和衛琅面前去死的想法。
然而與此同時,散發不詳氣息的灰黑色火焰纏繞上了修士。
修士連尖叫都沒有辦法發出,隻是瞪大布滿紅血絲的雙眼,舌頭朝外吐出,還想要說什麼,卻被黑焰完全淹沒。
簡直措不及防。
鳳臨炙咒罵一聲,伸手往火裡撈人。手碰上火時,火焰自動熄滅了。
但修士已經化成了簌簌的骨灰,向下飄灑。
那個修士留在人世的最後一眼,就是那樣不甘的一眼。
鳳臨炙的手穿過灰粉,黑灰色骨粉聚成幾行字,懸浮在半空中:
【以君所求之物為禮,請君一入桃源城,與我見證理想鄉。
——林落雪】
确實是,對挑釁的回禮啊。
“去還是不去?”衛琅看着灰粉上浮現的“與”、“否”二字,問。
這兩字的光芒閃一閃一閃。
發出邀請函的人似乎是要他們快點做決斷。
“當然去。還有别的選擇嗎?”鳳臨炙輕嗤。
君逑的手懸浮在“與”字上,卻沒有立即按下。
鳳臨炙看衛晞,見她神情中沒有太大的異常,開口有些擔心地問:“桃源城……是晞晞你之前說的沙漠的城鎮嗎?”
衛晞緩過神來,向鳳臨炙解釋:“我印象裡的桃源城隻是一個久遠的毫無根據的傳說。一個在同樣在《俗世異聞錄》中出現過的傳說。”
書中隻言片語被衛晞娓娓道來。
鳳臨炙聽着頭疼。
請帖中的“桃源城”究竟是假借傳說,還是就是傳說的由來,已不得而知。
但,衛晞這樣和他說:“不管這位書寫請帖的人與天道碎片關系如何,都會對修士有難以想象的惡意。而他代表的,恐怕就是桃源城中大半人的态度了。”
“為什麼會有惡意?”鳳臨炙皺眉,不能理解。
衛晞神情中帶着一點悲哀,她看看灰粉,又看看張揚的鳳臨炙,回答:“因為這裡是初決。”
僅此一句,可勝過千言萬語的解釋。
“什麼狗屁的理由?”鳳臨炙冷笑一聲,懂得衛晞想表達的意思,卻對這種情感不屑一顧。
衛琅隔空觸碰着那一行字,反駁鳳臨炙:“或許衛晞姐的表達不到位。但不論如何,單單看那個修士,就知道這裡的人對修士不太友好。”
君逑聽到這裡,擡眼看衛晞:“你覺得,邀請者對你的感官會好嗎?”
“你想都别想。”鳳臨炙立刻警惕地望着君逑,他感覺出君逑話中的意思了,“晞晞隻是一個凡人。”
衛晞無語片刻,道:“我覺得你們會比我更危險。”
“呵。都是不知道有多少年修為的老妖怪了。有修為又有底牌,你不用擔心我們。”鳳臨炙嘲諷,又保護性姿勢地護在衛晞面前,他用這個姿勢表達他的立場,“晞晞你才是什麼都沒有的凡人,要小心。”
衛晞忽略了鳳臨炙,和君逑商量道:“我可以自己一個人去桃源城。天道碎片的威力我們都不知道有多大。我認為我去會比較安全。”
衛晞這些年在初決,借着初決皇帝的信任,确實是為凡人做了不少事情。更重要的是,和其他三個人相比,她确實是一個徹底的凡人。
不過她雖然這麼說,心中确實略帶諷刺,因為她實在沒想到在初決有一天凡人的身份也成了優勢。
“所以讓我去吧。”衛晞說着,告誡地看了一眼鳳臨炙,“你們一定有可以和我交換消息的辦法。”
鳳臨炙張了張口,表情急切。
衛琅開口打斷了他仍要繼續的反駁:“我們是同伴吧。”
“當然是?你說這個的意思是……”鳳臨炙猶疑不定。
“同伴是要信任的。”衛琅說到這裡,頓了一下,留給鳳臨炙反應的機會。
而鳳臨炙乍一聽聞這說法,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反駁,于是過了會兒,他又聽見衛琅道:“但是師尊,我不贊同讓衛晞一個人去城鎮裡。我建議大家一起進去。”
君逑認真地采納他的意見:“為什麼?”
衛琅望着君逑,一字一頓道:“因為那位林落雪對衛晞的感官也可能趨向另一種極端。”
衛晞聞言攥緊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