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逑見鳳臨炙來,下了個隔音結界,拎着酒壺,為鳳臨炙續了杯酒。
“想不到能夠在這裡碰見星海的帝君。”鳳臨炙笑着舉起酒杯。
“我也沒有想到會遇上傳說中消失已久的鳳族。”君逑緩緩答道,也向鳳臨炙舉杯緻意。
鳳臨炙嗤笑了一聲,笑對方說謊不打草稿。
他酌了一口酒,那酒就化作無窮無盡的往事,往心頭萦繞。
鳳臨炙有片刻的失神,随即又清醒過來,審視着杯中清澈的酒:“你這酒,叫什麼?”
君逑望着鳳臨炙,淡淡地回答:“夢浮生。”
是這酒啊。
鳳臨炙的神色出現了少許惆怅。
他少年時未有煩惱,也不喜喝酒,卻也聽族裡一位嗜酒的長兄說起過這款酒。
夢浮生,一夢浮生三百年。凡人喝了能夠睡上整整三百年,若夢中體悟足夠深,便得以飛升成仙。
可以鳳臨炙的修為,這酒不過是化為舌尖的苦澀片刻而已。
他奪過酒壺,将酒澆入喉中。分明是不大的酒壺,酒卻仿佛綿綿不盡,倒了足有一刻鐘。鳳臨炙澆完酒,将酒壺随意地扔在了地上,恍惚之中想起了很多往事。
譬如他,青龍,麒麟還有玄武……青龍愛逍遙,性格與他相似、年齡也相差不大,兩人最為相熟;麒麟則秉性溫和,冷靜周全,年長不少,每每大家出了爛攤子都是麒麟來收拾;玄武年齡最小,看起來沉着不好相處,實際上害羞得很,完全不通事物,稍稍被逗弄,就紅了臉。
他們借着戰争、集體逃亡前往小世界的時候,曾經聽說星海誕生了一位帝君,鳳臨炙當時隻以為是當過眼雲煙,當個樂子聽聽而已,誰又想到有一天能真正遇到對方呢?
以為不會遇見的人遇見了,以為會永遠在一起的人分别了。
隻感歎世事無常,白雲蒼狗。
想起衛琅所說的四神獸,哪裡有什麼四神獸呢?隻有四個被迫流亡故土、遠走他鄉的的敗犬罷了。
什麼創造生靈?什麼庇護四方?那些都與鳳臨炙沒有關系。不過是旁人自以為是罷了。
鳳臨炙哂笑自己難得的多愁善感。
他不再牛飲,而是再次倒了一杯酒。然後将這杯酒澆在了洞府的地毯。
法器自帶潔淨的功能,很快把酒液排出。
“一杯敬天地。”鳳臨炙眼神冰冷而不帶溫度,直到擡頭看到君逑,稍稍收斂,“一杯敬你我。”
鳳臨炙環顧周圍,又說:“一杯敬相逢。”
旁邊衛琅正問衛晞:“衛晞姐你以前的生活是什麼樣的呢?”
衛晞陷入追憶,目光微醺中帶着溫柔。
鳳臨炙看着他們融洽的相處,笑了笑。
他連續倒了三杯酒,酒液都被排出到沙漠。
君逑就在一旁看着他倒酒,沒有阻止。
“不心疼?”鳳臨炙轉頭問他。
“百年之後,此地沙漠會成為沃土。你的舉動,也能稱得上造福一方了。”君逑說。
鳳臨炙斜視君逑,對他的回答隻有兩字評價:“虛僞。”
“那麼換個說法,酒本來就是用來喝的,放在我這裡,我也不會喝,和倒掉沒有兩樣。”君逑停頓片刻,繼而微笑,“對我來說,它被使用與丢棄,存在與不存在,沒有任何區别。還不如給你,對你多少有點意義。”
“這回倒是真心話了。”鳳臨炙繼續将酒壺對準自己,牛飲。
衛晞不常喝酒,不過幾杯,就已經有些醉意了。她還陷入自己的回憶中,沒有回答。
衛琅擡頭,看向君逑和鳳臨炙。
一旁君逑見衛琅看來,向他招了招手。
衛琅意會,起身向君逑走去。
君逑取了一壇酒,将酒封打開,酒香給衛琅倒了一盞。
“師尊?”
衛琅剛想解釋自己不能喝,君逑就道: “酒很溫和的,對你的身體有好處。”
衛琅于是不再拒絕,他輕抿了一口酒而又抿一口。
好一會兒他才喝完一杯,仿佛整個身體都暖洋洋的。
“這樣喝酒算什麼。”鳳臨炙見狀從空中取了兩個碗,又拿了一壇酒,将酒倒入碗中,把其中一個碗放到衛琅面前,“請你喝我的酒!”
蔡覺衛琅似有猶豫,鳳臨炙道:“你師父和我都在這裡,有什麼可擔心的?喝酒不就是圖個痛快嗎?别學你師父,磨磨叽叽。”
被鳳臨炙諷刺,君逑也不惱,就安靜地看着兩人互動,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痛快嗎?
衛琅不再拒絕,接過碗,和鳳臨炙的碗碰了碰,半碗酒就下了肚子。雖然這酒溫和,但這樣喝也能感覺到辛辣,仿佛有一把火在心裡燒。
衛琅垂眸,将剩餘的酒一飲而盡。
鳳臨炙同樣将酒一飲而盡,問衛琅:“酒好喝嗎?”
“不好喝,但是很痛快。”衛琅誠懇地評價。
鳳臨炙聞言暢快地大笑出聲,又給彼此空空的碗斟滿酒:“對,痛快!你也是爽快人!繼續!”
衛琅露出笑容,接受了鳳臨炙的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