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隻是自言自語地自我詢問,卻不料得到了回答。
江締微微轉頭看向來人,又轉回去:“你來了啊。”
於濯塵走到他身側與他并肩,同樣看着窗外的景象。恰巧一隻飛鳥不慎撞在潔淨透明的玻璃上,發出“咣”一聲悶響,随後垂直墜落下去,消失在視線裡面。
江締看着這一狀況,眸光毫無波瀾。
“已經一周了,醫生說您的病情已經穩定了。”於濯塵開門見山,将自己的目的明确地鋪在面上。
如預料中那樣沒有得到任何回應。
“要一再一蹶不振下去嗎?江叔叔,你現在應該做的就是振作,找到一個新的目标,找到之前的失敗原因,重新開始。”
於濯塵的話入不了江締的心。
這段時間以來,已經有很多人來探望過江締,明裡暗裡帶着的意思都是希望江締能振作,不要再萎靡不振下去,然而得到的都是同樣的反應。
江締将自己封閉了起來。
“虞杉也不會希望看見他之前所有的努力付諸東流的吧。”
提到虞杉,江締的内心突然開始悲痛,他想到了很多人,想到了幾年前的方枕竹、於倦書,想到了曾經在同一個項目組待過的所有前輩和同僚,想到了這次實驗裡面所有給予他支持和鼓勵的人。
蓦然間,江締開始瘋狂咳嗽,咳得整個身子都在震顫,半天停不下來,連輪椅都被帶得發出細微的嘎吱聲響。
“我……”
江締輕聲開口,僅僅洩出了一個音節就沒有了下文,仿佛剛剛的話都隻是一個錯覺般。
他看向於濯塵,對方身上有倦哥的影子,還有方主任的氣魄。
於濯塵大概也猜到了他心裡在想些什麼,見到他的反應也沒有排斥,隻是任由他注視着。
“發生這樣的事情是誰都不願意看見的,但是現在的問題是解決和重啟,而不是半途而廢。那些失敗的數據和犧牲的一切,要有所價值,不要再讓那些東西變成一個個數據垃圾,淹沒在被放棄的廢料之中。”
“虞杉怎麼樣了?”
江締問。
於濯塵頓了一下,随後恢複如常,他攥緊拳頭又松開。
“你最後看到的樣子,就是他的最終。”
這句話何其殘忍,每一個字都在告訴江締,對方的死亡是自己造成的。
“有時候我真該覺得,應該永遠閉上眼的是我,而不是這些前赴後繼的人。”江締難得開口說了很多,連自我剖析都顯示得明明白白。
“我很難否認你。”於濯塵就事論事道:“但我依然信奉,每個人活着有着他本該有的價值,除非你是十惡不赦。”
他直直盯着江締疲态的眼睛,說出自己内心的想法:“但我覺得你不是。”
江締沒有說自己到底是還是不是,顯然一切都不重要。
於濯塵看了一眼腕表,口袋裡的手機發出震動,他掏出來一看,是别時竟給他發的信息,他回複過後就重新摁熄屏幕,放回口袋。
“我還有事,得先走了。”他跟江締坦白着自己的行程,臨走之前又陪着他站了幾分鐘,享受着一句話都沒有的寂靜和沉默。
“我希望在不久的将來你能重新回來,告訴我們你的堅定。”
這句話之後,於濯塵就離開了,和他來的時候一樣,悄無聲息。
江締維持着本來的姿勢,一動不動地看向窗外,時不時有冷風吹過,拂過他孱弱的身軀之時,伴随而來的就是時有時無的咳嗽。
就在他再一次咳嗽完擡起頭的時候,看見了一點不一樣的東西。
有一隻鳥,突然出現在他的視野之中,還未緩過那陣暈頭轉向,但仍然竭力地撲棱着翅膀,重新回到高中,在幾番搖搖晃晃之後歸于平靜,重新恢複生機,奔向廣闊的天際。
江締認出來了,這是那隻摔倒了又重新爬起來的飛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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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一件事情牽扯的範圍過大,想隐瞞都是瞞不住的。
身處東臨的褚寂旅等人知曉了新體征調查處理局研究的最新狀況,紛紛心覺落下一口氣,但仍然持有懷疑态度。
褚寂旅招來管家,吩咐:“盯着專管局和實驗室那邊,一有任何情況随時通知,我得讓這件事情發酵起來,再鬧大些,讓更多的人知道他們的無能。”
“到時候,那些鍊路就還是掌管在我的手中。”
褚付昇對他的反應和語氣置若罔聞,心裡隻有褚寂旅對自己的交代,傾身領命:“是。”
錯過身的瞬間,一位渾身浴血的人被帶到了褚寂旅面前。
長發纏繞浸泡在血液裡,貼在臉上和脖頸處,微微起伏的胸膛昭示着人還活着。
“紅姐,給你一個将功補過的機會。”
地上的人強行撐起身子,顫聲道:“謝謝家主,定不辱命。”
“去吧,如果出了差錯,就不必再出現在我的眼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