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咔哒。

碎了屏幕的手機被放置在米白色的桌面上。

蔡雪沁擡頭，不出所料地看見站在教師辦公室裡的裘夜。

以及後面如同鹌鹑般有些瑟縮的男生。

“偷拍。”裘夜面無表情地吐出兩個字，黑黢黢的眼瞳平靜地凝視着坐在辦公桌後面的班主任。

蔡雪沁拿起那隻屏幕已經裂得不成樣子的手機，手機沒有鎖屏，上面顯示的正是白陌石的照片，準确來說還有裘夜的半張臉，算是兩人的合照。

銀發少年正偏着頭，望向身側的裘夜，側顔線條流暢優美，金色的眼瞳隐約可以看見倒影在其中的淡淡人影，他的唇角含着笑意。

粉紅色的晚霞籠罩着白陌石，顯得這個人很溫暖，這個畫面也很美好。

就算拍得再好看，這也是偷拍。

蔡雪沁放下手機，看向站在較遠位置的高一男生，男生很不自在，面對老師面無表情的注視，他左顧右盼着不敢對視。

“私自攜帶手機入校，未經同意偷拍其他人，都是不當行為，我會上報學校。”蔡雪沁的表情顯得嚴厲而認真，“最近，學校正在嚴抓紀律，處理方案會正式通報。”

“那……手機，我能拿回來嗎？”被裘夜冷着臉逼來教師辦公室的男同學，垂下頭低聲承諾着：“我再也不帶來學校了，老師，手機還我吧。”

裘夜沒有多言，隻是抱臂站在一旁。

“你是幾年幾班的？叫什麼名字？”蔡雪沁沒有回答他的問題，而是從抽屜拿出一張紙張，拿起筆，一邊寫字，一邊詢問。

男生心裡着急，但隻能回答：“高一三班，李豪。”他的手緊緊抓住校服的褲腿邊，視線依舊不停掃過桌面上的手機。

蔡雪沁在紙張上唰唰寫下男生的信息，看那個手機屏幕快要變暗，她伸手再次點亮，随即拿出抽屜裡自己的手機，對着明了又暗的屏幕拍了幾張照片。

等了一會兒，辦公桌旁邊的打印機吐出兩張紙。裘夜的長腿邁開，走過去将紙張拿過來，遞給了班主任。

蔡雪沁頭都沒擡，直接伸手接過，将其中一張打印着碎屏狀态手機的紙張與剛剛手寫好的回執，用訂書機釘在一起。

不明白他們在幹什麼的男生，嘴唇嗫喏地再次小聲開口：“老師……”

蔡雪沁擡頭看向男生，将裝訂好的兩張紙往前一遞，語氣嚴肅地說道：“手機沒收，這是回執，回家拿給家長。”

男生沒有伸手來接。

蔡雪沁直接将之放在桌邊，她合上筆蓋，直視男生左右躲閃的眼神，面色越發嚴肅，“自己拿好回執。”

因為高中生在校時間很長，早上六點多離家，晚上自習結束後，多要深夜十一點到家，很多學生都會帶着手機來學校，這是老師們心照不宣的事情。

如果不是明目張膽拿出來玩或者影響上課狀态，他們并不會管教得很嚴格。

但，最近……

蔡雪沁在心裡，無聲地歎了一口氣。

近期，她沒收的手機已經填滿了三個年級辦公室的帶鎖抽屜，都是因為偷拍白陌石，被裘夜發現後上交的。

既然如此，作為他們的班主任，她不可能不為自己的學生處理這些事情。

“在本學期的期末，請家長憑借回執，到你們高一年級年段長郎老師那裡，領回手機。”蔡雪沁語氣強硬地說着，以态度表明這件事完全沒有回旋的餘地。

等到高一高二學期結束，被沒收手機的人可以去領回手機時，高三學生早已結束高考，迎來畢業了。

聽到不能拿回手機，男生慌亂擡頭，他眼睛裡甚至有眼淚，急切又可憐地說着：“老師，我真的不是故意要偷拍的！”

“我最近在學人像攝影，當時的氛圍太好了，我才忍不住拍了一張白學長的照片。”

他嘴裡說着想好的理由，手上卻趁機想要去抓回放置在桌面上的手機。他預備把手機搶到手，就跑出辦公室，反正不能留在老師這裡。

可惜，沒有得逞。

一隻大手從他眼前一閃而過，比他更快拿到了那台手機。

确認班主任已經拍好存檔的照片，裘夜二話不說直接拿起手機，再次點開白陌石的照片，直接按了删除鍵，又點進回收站。

指尖一頓。

裘夜低頭繼續操作，确保回收站裡白陌石的照片也清理徹底，才按下息屏鍵。

男生看到手機又回到裘夜手裡，鏡片後的眼睛中纏繞着幾近怨恨的眼神，他的手停滞在空中一會兒，才讪讪地收回，再次緊緊抓住褲腿。

“老師，手機裡面有很多我的隐私，剛剛裘夜學長讓我關掉密碼鎖，我重新設置一下新的密碼，這總可以吧。”

他深吸一口氣，好似在平靜情緒，再次開口時，聲音依舊小小聲的，顯而易見帶着濃烈的低落和委屈的情緒。

但男生的眼神卻沒有看向老師，而是幾近乞求地望向裘夜。

裘夜不為所動。

他删掉白陌石的照片後，神色冷冷盯着男生，以食指和中指的骨節夾住那隻碎屏的手機，沒有歸還的意思。

手機盤桓于突起的指骨之間，在那隻骨節分明的手指間左右轉動。

男生的視線緊緊随着手機的移動而轉動着，唯恐下一秒，手機就會掉落在地上。

這個要求并不過分。

蔡雪沁剛準備開口答應，卻被一道有些低沉甚至陰翳的聲音打斷：“老師。”

蔡雪沁循聲望向滿目冰冷的高大少年，“怎麼了？”她停下話頭，選擇先詢問自己的學生裘夜。

裘夜的手很穩，就跟他平時無聊的時候轉筆一樣，總是來來回回地将那台手機牢固控制在指間。

他面色冷淡地把玩着那台手機，看那個男生的手指抽搐着，似乎很想要上前來搶，又膽怯地壓下沖動。

黑發少年的嘴角發出一聲意味不明的輕哧，露出一側尖尖的虎牙将手機，似乎終于玩夠了，他啪唧一聲将手機壓在桌面上。

手機，甚至發出細碎的聲響，好像……

更碎了。

裘夜的大手牢牢壓在手機上，他張開薄唇，“回收站……”

還沒待裘夜說出一句完整的話，男生猛地蹲下身，幾乎以求饒的姿态驟然抱向裘夜的小腿，連連祈求地低喊：“我錯了！我真的錯了！我真的不敢了！學長！原諒我吧！”

裘夜根本沒讓他碰到自己，閃身避開後，任由男生姿态狼狽地以雙膝跪在地面的瓷磚上。

那個瘦弱的家夥咬着牙，剛剛還流着眼淚的眼睛惡狠狠地盯着自己。

“回收站裡有很多照片，不止偷拍一個人。”裘夜連看他一眼都懶，神色厭厭地回答：“本月待删除照片上千張。”

“建議報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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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色毛絨絨：我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