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魔沒有過往，不知自己因何而生，将為何而去。

自他誕生意識，就在白陌石的身邊。

那時候的他甚至還未形成形體，隻是由一群星星點點的透明碎片組成，散發着隻有自己才看得見的淡淡金光。

夢魔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東西，也不知道自己為何會跟着這隻雪色的狐妖，但他不想去追尋自己的來處，隻是本能地不想離開白陌石的身邊。

狐妖少年白陌石總是孤身一妖，有時候會受傷，小光點會難過地停留在他的傷口上，有時候狐妖也會遇到開心的事情，小光點也會輕快地繞着他轉圈。

白陌石偶爾覺得孤單，喝了酒說了胡話，小光點會認真地回答他的奇奇怪怪的問題。

盡管夢魔知道，白陌石既感知不到他的存在，也聽不見他的聲音，少年隻是在酒醉中自言自語。

這樣單方面的陪伴，持續了很多年，直到金光徹底黯淡，碎片泯滅成粉塵。

陷入黑暗的時候，夢魔以為自己再也看不見白陌石了，他擔心少年受傷了沒人疼惜，歡喜了沒人分享。

盡管他無法替少年拭去眼淚，也無法擁抱歡喜鼓舞的狐妖，但靜靜地陪着，就好像少年沒那麼孤單。

但意外的是，當夢魔重新恢複意識時，他變成了一小團奇怪的黑霧。

“這是什麼東西？”狐妖撐着腦袋，那是少年第一次看見夢魔。

他歪着頭，長長的銀發垂在臉頰，細碎的發梢輕撫着好看的容顔，看得小黑霧癡迷，隻知道傻愣着盯着他，一時不知該作何反應。

白陌石看着眼前突然出現的黑霧，伸出白玉一般的手指去觸碰。

黑霧傻乎乎的，望着狐妖略帶笑意的臉龐，看他的手漸漸朝自己靠近，忍不住親昵地環繞白陌石的指節，欣喜地蹭着他的指尖。

那一天，是白陌石記憶中的初遇。

也是夢魔，第一次被白陌石看到眼底，他永遠記得那雙漂亮的金眸照亮黑暗的感覺。

夢魔不知道自己的誕生于何時，但他偷偷的，将白陌石的生辰，看作自己的誕生之日。因為冥冥之中，夢魔總有種感覺，自己是為白陌石而來。

夢魔從沒有告訴過白陌石他的生日，也沒有任何人知道夢境之妖的誕辰，他似乎生來神秘。

這是第一次，可能也是唯一一次，夢魔為自己準備了一份生日禮物。

“一個夢。”他輕聲說道，“陌石，送我一個夢吧。”

夢魔蒼白的手指輕輕點在白陌石的胸膛，妖怪的心髒也會跳動，在指下發出微不可察的震顫。

夢魔将手指不容拒絕地插|入白陌石的指縫。

狐妖雪白的手背戴着精緻的首飾，紅寶石驟然散發出黑氣，一縷縷的黑色霧氣纏繞着不斷伸長的金色鍊條，在潔白的手臂上攀附，形成了繁複的黑金色圖騰。

那些花紋像是活物，不斷侵蝕着，遍布白陌石的全身。

咔哒——

空氣中似乎傳來奇怪的響聲，就像是前一天晚上，夢魔将手镯的鎖扣扣緊的聲音。

好像虛空之中，有什麼東西，被|上了鎖。

花紋消失了。

白陌石陷入了更深沉的睡夢當中，狐妖純白的靈體堕入黑色的溫柔夢境。

安靜又平和的睡顔，像是童話故事中，等待王子親吻才能喚醒的……

睡美人。

“曾經我天真地以為，隻要能夠長長久久地陪伴在你身邊，就足夠了。”

夢魔撫摸着白陌石的臉，指尖留戀着不舍得離開。

他的雙眸深不見底，輕聲說着：“但貪婪的欲|望，已經無法控制。”

在我的領域，我會公平。

我盡量……

不欺負你……

但是，你也不要欺負我了，好嗎？

夢魔發出一聲輕笑，他将白陌石抱進懷裡，兩人相擁着躺在一起。

你喜歡什麼樣的？

我，就是什麼樣。

好不好？

濃重的黑氣包裹住整個房子，将白陌石的家變成了無法踏足的禁域。

·

白陌石迷迷糊糊地睜開雙眼，在掀開眼簾的一瞬間，便察覺自己竟然身處在一個完全陌生的地方。

他金色的瞳孔瞬間變成豎瞳，冷酷又尖銳，起身的動作卻顯得不緊不慢，單臂撐在意外柔軟的床鋪上，打着哈欠環顧着四周。

“喵！”

外面的野貓發出一聲短促又驚懼的叫聲，而後仿若被什麼可怕的氣息鎮壓，再也不敢發出一絲聲響。

屬于大妖怪的威壓，在靜悄悄的深夜彌漫而開，四周的動物們都躲進暗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