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間正值夕陽西下。
光明豁然到來,差點閃瞎顧栖,小馬則無半分傷害。
小家夥臉蛋灰撲撲,嘴卻合不攏:
“九哥,那我們——”
“噓,我先瞧瞧楊老三他們在哪。”
顧栖帶他破土而出。
眼前是一株粗壯的崖柏,少說幾百歲高齡。
原來他們找到的出口不在平地上,而在峭壁間。
對過的峰頂,司馬骜四仰八叉地坐着。
顧栖身處位置足以窺見司馬骜所在,後者卻難發現他影蹤。
楊繕幾人悲烈的跪姿,于無聲處如泣如訴。
殘陽西照,金輝萬縷。
顧栖重新理理衣袍,臉上幹涸的血漬,微微地盈光。
飽受傷病摧殘的少年,身影翛然卻欲墜。
傍晚料峭的風,吹散藏匿他發間的沙土。
粉塵夕陽下飄搖,似是萦繞他清影,灑出大把的金箔。
“往前一步就是懸崖,你可千萬别亂動。”
顧栖摸摸小馬腦殼,撣撣他的小衣裳。
小家夥怕冷,春日來臨後,照舊穿着顧栖給他做的小棉襖。
可惜地底深淵走一遭,這會兒衣裳表面烏漆嘛黑,領口一圈大毛毛,泥濘得打绺。
“小馬,這棵樹足夠隐蔽,你在這兒等我。”
小馬讷讷地咬唇:“我……等你?”
沒過片刻,他又拼命搖頭,像有莫大的不甘,借勢張開兩手,緊緊摟住顧栖的腰肢:
“九哥——你不能去,那是陷阱!”
小孩子都懂的道理,顧栖怎會看不清。
司馬骜眼中猖狂的烈火,名為複仇。
不把他和楊繕幾人挫骨揚灰,那位大帥誓不罷休。
但顧栖有不得不去的理由。
眼見兄弟被俘、受盡淩辱,他痛過斷折了手足。
……啊不,是因為在他謀劃的大計中,同伴必須都存活在場。
“小馬……我一定得去。”
“九哥,我明白。楊三哥他們性命攸關,你不可能放任他們不理。我知道自己攔不住你,也知道自己跟着你隻會礙事,所以我絕不能成為你的拖累。我隻是——隻是害怕你出事——”
顧栖有被感動到。
小屁孩形狀絕妙的眼眶裡,兩顆白玉珠子濕漉漉、紅彤彤,砰地掉進他胸口,砸中他心尖最柔軟的一道坎。
“咳咳……你九哥我就要功蓋寰宇,怎麼可能放任自己出事呢。”
“九哥你、你難道有辦法救楊三哥他們?”
“喂,借你幾滴眼淚~”
顧栖指尖崴下小馬臉頰的淚珠,用這玲珑一泡水,抹淨自己下颌的血痕。
“别緊張,乖乖等我。”
他又扯下兩條藤蔓的軟枝,飛快搓成繩索,縛在小馬的腰間,算是給小家夥拴上一重安全閥。
對面峰頂上,司馬骜瘋癫地叫喚:
“張老九,你還不出來嗎?”
楊繕大喊道:
“司馬慎嚣,我楊繕武藝不如人,被你活捉無話可說!但我請你放過我的妻子,她甚至不是蜀漢人,分毫妨礙不到你!”
司馬骜直勾勾回眼:
“啊,楊諄修,你倒是提醒了本帥,咱們這兒還有個女人呢。你這位夫人可是不簡單,妨礙到本帥,又豈止一點半點呐。”
“你說什麼?”
“欸?莫非你還不知道,你夫人她——哈哈哈,楊諄修,本帥對女人沒興趣,但是這玩意可不一樣!”
司馬骜仰天瘋笑,扯動太山君脖子上鎖鍊。
“來人,給本帥帶那女人過來。”
衆人早被五花大綁,一堆兵卒蠻橫拉起玉兒,扭送她到司馬骜面前。
玉兒掙紮無果,眼含着熱淚,嘴裡聲聲喚“三哥”。
“司馬慎嚣你——”
殘陽如血,楊繕雙眼隻比殘陽更悲、血色更紅。
“本帥如何?本帥對待自己的愛寵,向來毫不吝啬。”
太山君四肢着地向前爬,餓狗撲食般将玉兒按到了身下。
下一刻,這隻“怪物”巨口中,卻噴射腐臭的狂風,吹出玉兒數丈遠。
司馬骜見到稀奇事:
“這女人不對你胃口?”
“嗷——”
太山君搖頭悶吼,大地震顫。
玉兒身體眼瞅重重砸落地。
顧栖清隽的身影,忽而晚風中飄來。
他手臂墊在玉兒腰後,給她極大的緩沖。
等玉兒站穩,他又悄然塞了狼牙到她手裡,讓她自己劃開縛住手腳的繩索。
“張老九,你終于肯現身啦?”
司馬骜瘋吼的回音,乖戾響徹了山嶺。
他手下的一衆高手,立即抽刀亮劍,重重将顧栖包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