輻射雨漸下漸大,嘩啦啦的,混着土地腐蝕冒泡的響動,蓋過了他的聲音。
“我說什麼?一個女......”扯着嗓子抱怨的聲音頓了一下,似乎是想到了什麼有所顧忌,改口,“一個孩子的話,你們也信!”
天幕低垂在頭頂,天色沉得吓人,大家漸漸心生退意。
“老大,要不我們還是回去吧。”
“是這個方向,就快到了。”夏歌顧不得其他人,隻怕被姜凝誤會,“老大,我沒理由騙大家。”
姜凝沉吟不語,默然注視着前方。
一道閃電劃過天空。
她的眼睛亮了下。
“你們快看那是什麼!”一個女生指着剛剛閃電照亮的地方,在雨中喊出了平生最大音量。
順着她手指的方向,一抹清爽的鵝黃色在朦胧雨幕中,現出了輪廓。
“是的!就是那裡!是那!”夏歌欣喜地跑起來,“我們沒走錯!”
質疑的聲音消散在雨中,那抹溫柔的淡黃似乎有種無形的吸引力,捉住了所有人的目光。
姜凝率先邁步,其他人也很快跟上。
“雨停了!”
“不對,”有人發現了問題,“是雨繞開了這裡。”
臨近甜品店,空氣忽然變得清爽,無風無雨。不止如此,這裡的地面幹燥平整,像是從未被侵蝕過,頭頂的天空,也是明媚的蔚藍色。
如果是劉奶奶在這裡,她一定會馬上跪下,高喊“天神庇佑”。
她年紀最大,也是隊伍裡最虔誠的信徒,哪怕災厄先後奪去了她的父母、丈夫和一雙兒女,她也從不曾怨怼過命運的不公。
這一世心懷感恩,來世一定萬事順遂。
“好美啊。”女生年紀小,望着面前的小房子,發出真誠的感慨。
門店裝修遵循奶油風,具有顆粒感的淡黃色牆面,左側嵌着幾扇圓潤的木質窗框,右邊是拉長的m型玻璃門,頭頂一塊突出的長方形牆體,一邊鑲着生動的奶油千層蛋糕浮雕,一邊挂着招牌:金梨甜品店。
出發前半信半疑,路上懊惱後悔,眼下,終于看到這家店确認它真實存在了,大家又忽然開始近鄉情怯了,站在門外久久不敢動作。
這不會是場夢吧?
這真的是他們能進的地方嗎?
夏歌取下防護服的兜帽,握住古銅色的圓柱把手,推開了門:“老大。”
姜凝上前,走進店内,剩下的人才陸陸續續魚貫而入。
“老闆,我又來了。”
看見熟悉的面孔,攸梨并不意外,這裡偏僻又荒蕪,回頭客的幾率比新客大。
她盡量讓自己的聲音溫柔親切,免得吓走飯票,不是,客人。
“歡迎,今天上了新品哦,黃油曲奇和巧克力髒髒包。”
巧克力髒髒包研發出來後自動存放在了面包櫃中,攸梨打開櫃子端出來。這次一共來了9位客人,她直接把髒髒包分成10份。
“髒髒包剛出爐,可以先試吃。”
新來的客人進來後就在觀察店内的環境,東看西看,膽子大的,還會伸手到處摸一摸,像是發現了新世界。聽見她這句話,所有人都停下了動作,目光集中過來。
大家在進來後都脫下了防護服,露出一張張蠟黃的臉,不同顔色花紋的粗粝布料拼湊成完整的衣服,包裹住幹扁身軀。看上去沒什麼突出的記憶點,都是長期營養不良飽經風霜的模樣。
唯獨有一個女人,一眼抓住了攸梨的目光。
她的皮膚偏小麥色,骨相立體,手臂和大腿同樣不壯實,卻可看見清晰流暢的肌肉線條,充滿了力量美感。更吸引人的是她那頭短發,并不柔順,可是在燈光下,竟然能看出墨綠色的光澤。
好特别的顔色。
“髒髒包是什麼?”看着那髒兮兮的小方塊,有人開口提出疑惑。
“是一種巧克力味的夾心酥皮面包,外表撒了一層巧克力粉,看起來髒兮兮的,據此起名。”在衆人疑惑又好奇的目光中,攸梨用簽子叉了一塊吃進嘴裡。
髒髒包的内陷是巧克力塊和奶油,起酥皮上裹滿了巧克力粉,滿口濃郁的巧克力香,甜中帶苦,她舔了舔嘴唇,“吃起來不是很美觀,但是外酥裡軟,很香的。”
——咕噜。
昨晚小面包的美味仍然萦繞在舌尖,經久難忘,店裡濃郁的甜香、老闆的描述和動作,一下子喚醒了饞蟲,不知道是誰的肚子先喊了一聲,接下來店裡接二連三響起附和聲。
大家都默默攥緊了拳頭。
不嘗試并不是嫌棄,物資匮乏,他們之中大部分甚至争搶着吃過比這個看上去更髒的東西。可是老大都沒動,他們也不敢伸手,隻能盯着盤子不斷咽口水,同時做好準備,蓄勢待發。
“都嘗嘗吧。”善良大方的老闆在每一塊試吃上都插上了叉子,端着托盤走出來。
終于,在衆人饑渴的目光中,姜凝伸出手拿了第一塊。
下一秒,試吃一搶而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