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亭一收到消息的時候正坐在辦公室裡。
外面高樓林立。俯瞰是川流不息的車流和黃白相接的燈光。
他頓了頓,将一旁的台燈開得亮了些。
助理不愧是跟了他好幾年、從底層層層選拔上來的精英人物。就算是如此零散的八卦閑談,也規規矩矩地整理成WORD文檔。
但裡頭的内容其實并不多。
主要還是周程嘉的資料網上都搜得到。
況且助理猜這些東西也不是老闆想看的。
他最後隻摘錄了一些重要内容放在裡頭。
周程嘉。
男,二十五歲。
周氏集團小兒子,十八歲時以歌手身份出道。
再之後便是簡單的履曆介紹。
活像是入職簡曆。
時亭一的目光停留在他參加的綜藝名上。
遲疑片刻,他打開身旁的平闆,徑直搜索名字,調整進度條,拉到周程嘉出場的那一段,然後靜心觀看。
*
雖然去公司也是閑着。
但相比在有着拘束意味的辦公室,當然是畫室更能夠激發春迎的畫畫欲。
為了緊抓聽歌時的靈感,她特地請了兩天假。
家裡專門留了一個房間給她作畫室。
她入門檢查好該有的工具,便阖上門,打開一旁的小音響,播放那首她曾提過的歌。
琴聲依舊悠揚。
春迎坐在畫闆前,盯着空白的畫紙沉默好一陣,才終于提筆蘸下淡灰色顔料。
歌曲名字是《心動記事簿》。
主旋律單由吉他聲寫成,弦弦動人心。
春迎第一次看到這個名字時,就莫名想起一個模糊的輪廓。
等人聲出來時,她不可抑制地想起高三畢業晚會上時亭一被起哄上前去唱的一首歌。
畢業晚會并不是學校組織的。
甚至隻是同學們私底下口口相傳,挑了個下午下課後的時間,相聚在足球場。
按學校劃定的時間表,除去吃飯時間,其實他們隻有不到半個小時的時間可以玩耍。
但很多人甯願不吃飯也要留下來參與更多。
其中一些人原本并不認識。
口口相傳,就導緻最後來的人,有将近三四百人。
春迎是被付思怡拉去湊熱鬧的。
卻一眼瞥見了坐在最内圈安靜觀看節目的時亭一。
他好像有種魔力。
明明現場吵鬧到不行,可他身邊,卻奇異地看上去安靜了許多。
原本不耐地打算看幾眼就走的春迎,硬生生站在了最外圈,遠遠地看完了整場節目。
時亭一是臨近晚自習上課時,被他身邊的程衍舟推上去的。
少年面龐尚還青澀稚嫩,被驟然推到人群中央時還有些腼腆懵然。
但程衍舟相當不懷好意地大聲宣布:“我們校園男神到蟬聯年級第一的寶座這麼久,也得給我們表演個節目助助興吧?”
于是周遭連片同學都開始起哄,喧嚷聲一聲大過一聲。
連離得最近的高一教學樓陽台上都站滿了人瞧熱鬧。
南和一中管得不是很嚴格。
尤其是在這種臨近高考的日子,對學生們的行為也隻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有收到消息的老師也隻是遠遠地站在教學樓下看着。
身為人群視線聚焦中心的時亭一隻愣神了兩秒鐘,便揚起溫和的笑,“那我給你們清唱一小段吧。”
掌聲震破了天。
但時亭一擡起手壓下,人群便噤了聲。
沒有音響,也沒有燈光。
但相當神奇,所有人的視線都停留在站着的男生身上。
他聲音溫潤,歌聲算不上多麼驚豔。
隻是人群中有人開始鼓掌給他打拍子。
一片傳一片。
直到傳到了春迎那裡。
她沒有任何動作,眼神卻專注。
付思怡沒有注意到她的異樣,跟着人群拍了一下又一下的手掌。
直到少年最後一個音飄散在風裡。
春迎仍會一遍又一遍地想起當時的畫面。
五月底,南和還沒徹底進入夏天。微涼的風拂過發梢,他的發絲全被攪亂在風裡。
可越發襯得人唇紅齒白。
那日回家,她一頭紮進了畫室,将當時他的模樣都一五一十畫了下來。
就連臉上清淺的笑,都要原模原樣地複刻。
後來那副畫被她送給了主人公本人,連張照片都沒給自己留存下。
但如今坐在這裡——
春迎盯着自己的筆尖,随後提筆,慢慢地勾勒下一個模糊的輪廓。
當初她不畫人像并非是騙他的。
她的确已經許久沒有畫過人像,如今下筆還有些生疏。
淺灰色隻模糊地繪出一個人物剪影作為打底。
她垂下眼睫,将畫筆放在清水中洗淨。
随後筆在顔料上頓了好一陣,才輕輕地蘸下亮黃色的顔料。
從小就有老師誇贊她是繪畫天才。
她有天賦,後天又勤奮,畫畫隻是她人生中最不值得一提的一項長處。
因而就算長久沒畫,她也能憑借手感,慢慢悠悠地将空白的畫面填補完整。
她開了單曲循環。
歌聲在空曠的畫室裡唱了一遍又一遍。
唱一句,她的筆便跟着在畫紙上留下一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