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檸微起了個大早，今天是老師巡回演奏會的第一場，她幫不上什麼大忙，但還是要去打打下手的。

她在後台，聽着前面的音樂，有種說不上的平和感，這些天的陰霾幾乎被清除了個幹淨。

來的人不算多，也不算少，中規中矩吧。

老師坐在鋼琴邊上，一束暖光打在她的身上，看起來如夢似幻。

她按下琴鍵，音樂聲緩緩流淌出來，明明是很溫柔的調子，聽在白檸微的耳裡，卻不自覺地想起了過去，曆曆在目。

白檸微在後台聽到前面傳來鼓掌聲，心底不由得為老師自豪。

與病痛戰鬥的感覺，沒人比她更會感同身受。

也正是因為感同身受，她才會更加佩服老師。

頭有些痛，隻要她想起過去，就會不由自主的開始疼起來。

但現在，她明顯感覺自己能夠适應這種疼痛了，也許在不久後，她還能疼着疼着就這麼想起來了呢，雖然有這個可能性，但她根本不抱希望。

她對恢複記憶這件事情也提不起興緻，一定是她不願意想起，才失憶。

也許是想得太入神，就連老師從台上下來都沒發現。

“小微，在想什麼呢？”她說着，将自己手裡的花遞到了白檸微面前，“這束花好看嗎？”

算不上好看或者不好看，就是花店裡最中規中矩說完式樣，有種随處可見的平凡感。

但她很自然的接過了花束，露出了笑容：“好看，老師的演奏也非常好，你做到了！”

老師知道自己的身體，并沒有演奏多久，現在在台上的是林明羽。

林明羽和她都是老師教出來的學生，但每次沖鋒陷陣的人裡面都沒有她。

說不遺憾肯定是假的。

老師握住了她的手：“小微，和我們一起演奏吧，加入我們，好嗎？”

白檸微一開始就知道老師有這個想法，她很看重自己。

“我……”白檸微張了張嘴，想說什麼，卻被手機鈴聲打斷了。

是白棠，她的聲音聽起來有些哽咽：“小微，你爸爸醒了，他想你，你回來看看他好嗎？”

即使她多麼努力想要自己和J市的聯系，有些東西還是沒辦法完全斬斷。

比如這層血緣關系。

“好，我回來。”

她的聲音有些幹澀，但還是答應了，即使理智上讓她原諒他，但情感上，她依然覺得要不是他，媽媽就不會死去。

帶着這種想法，她與白棋永遠都沒辦法做一對平常的父女。

但這種生死攸關的時刻，白檸微又沒辦法真的冷眼旁觀，她還是應了下來。

挂斷電話的那一刻，不知道為什麼，她又想到了傅景然。

今天早上醒過來的時候，她覺得非常平和，情緒穩定，沒有傅景然，也沒有夏禹星，一個人其實也沒什麼不好。

她想要繼續這麼平靜的生活下去。

回到J市的時候已經是傍晚了，飛機晚點了。

白棋的情況看起來很穩定，看到白檸微的時候顯然想說什麼，隻是氧氣面罩阻止了他的話語，他掙紮着想要去握她的手指。

白檸微怔了下，她下意識有些排斥，但又在白棠滿懷希望的眼神裡妥協。

他們兩個的手握在了一起。

她在他嗫嚅的嘴唇上勉強讀懂了自己的名字，他後面還說着什麼，她就看不明白了。

倒是白棠走到了他們身邊，翻譯着：“你爸問你是不是這一次不走了？小微，不然就留下來吧，你爸爸的身體經不住折騰了。”

說着，她又開始有些哽咽。

可是不對啊，為什麼要留下來？之前她在C市醒過來的時候，他們明明說過，讓我在C市好好活下去的，現在怎麼又改口了？

白檸微覺得自己就像是提線木偶，别人說什麼就是什麼，自己的想法對他們來說就一點都不重要嗎？傅景然是這樣，夏禹星是這樣，現在就連白棠也變成了這樣！

厭煩，白檸微覺得有種說不出的厭煩感覺。

她低下頭看着白棋，眼前的他形容枯槁，哪還有半點記憶中的意氣風發的模樣？

他終究還是老了。

“爸，你好好休息，你現在最重要的是養好身體。”

也許是她還是心軟了，她隻是抽回了自己的手，卻沒有把話說絕。

白棋的情況還是不樂觀的，很快他們這些家屬就被請了出來。

白棠還在抹着眼淚，不遠處的白宇川眼眶也有些泛紅，他們應該是白棋最親近的親人了。

但她卻一點都不想哭，她隻是覺得悲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