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響越來越大,宛若一頭巨大的獸類走過,引起了腳下土地不斷地震顫,楚文州的人鎮守四方,擋住了想要離去逃竄的大臣,在一片煞白的臉色中,舉行完了祭天儀式。
禮成之後,楚衡點了點頭,士兵們後撤一步,收起了武器,大臣們當下顧不上臉面,提起衣擺從地上起身,四散逃離。轉眼之間,祭壇之下,就隻剩下了寥寥的幾人和白日焰火發出的黑煙,升至上空,同旗幟融為一體。
楚文州說不上來自己是抱着怎樣的想法,等待赫連岐的到來的。
赫連岐當前聲名正盛,無數百姓都在等着看,他到底會選擇哪一方。
他也好奇,重來一世,赫連岐會怎麼選。選擇權已經交到了他的手裡,結果是什麼樣子,全憑天意。
起義的隊伍沖到了廣場,同他的人纏鬥成了一團。
一直站在楚文州身旁的忠義侯始終一言不發。
楚文州那天說不見他,但最後還是見了。兩人多年未見,親情早就淡了,隻有那點兒微弱的血脈連着。
“衡兒。”
“别這麼叫我,惡心的緊。”
自幼時起,原主在鄞州過得就是連狗都不如的日子,而這大半都跟忠義侯脫不開幹系。之前之所以幫他,不過是他開出的條件過于優渥,兩人之間的利益牽扯在一起,才捏着鼻子合作。如今事成,楚文州就懶得再敷衍他。
“楚廣仁你應該也見到了,他任由你處置,你大仇得報,何必又來找我?”
忠義侯一言不發,向上前一步,被他身側的鄒一擋住,神色一下子複雜起來。
“當年的事情,是我對不住你。”
“沒什麼好說的,你該幹什麼幹什麼去。”
楚文州見了他那張慈祥的臉,就覺得惡心的要命,他揉了揉自己的眉心,覺得自己大概是受了原主的影響。
忠義侯還不死心,又提起了另一件事。
“你姑母說想見你。”
“哦?不見。”
他之前的被陷害的事情,和他這位好姑母脫不了幹系,沒什麼好見的。他留她一命,保留着她身為先皇後的體面,已經很不容易了。
“你不想知道為什麼嗎?”
“不想。”
都快結束了,沒必要把所有的事情都搞清楚,何況還是上一輩人的恩恩怨怨。他不感興趣。
忠義侯臉色難看,最後還是退下了,今日,他站在楚衡身邊,看着眼前人,看得久了,猝不及防被黑煙嗆了一下,劇烈的咳嗽了起來。
楚文州神态自若的站在原地,卻咽了咽口水,發幹的喉嚨湧上一絲鐵鏽味,慢慢的充斥着他的鼻腔,他掏出帕子淡定的抹了一下,于是忠義侯就清清楚楚的見到了那帕子上的血迹。
“怎麼回事?!”
一枚暗箭襲來,忠義侯揮劍擋下,手下頓時圍了上來,牢牢的把兩人互在中間。
楚文州沒心思回答他的問題,這是看着遠處走出來的人。
赫連岐罕見的穿了一席黑紅配色的長袍,不似來到了戰場,倒像是跑來上朝了。他身後的遺腹子,高昂着下巴,似乎為了定北侯站在他這一方驕傲。
這位楚文州見過幾次,即使刻意留心,也沒再腦海裡留下什麼印象。
讓他頗為意外的是,江州的書生出現在了他們的隊伍之中。看來林大人還是同他最後分道揚镳了,其中種種,林大人早兩月之前就已寫信告知,此人絕非善類,不好相與,走了就走了。
楚文州反應平平,沒放在心上,反而是那書生的雙眼怨毒的似乎要沁出水來,恨意猶如實質。
恨意不知道從而而起,大概他又做了些什麼天理難容的事情。
敵人相見,分外眼紅。
他在等,等一個答案。
兩方交手,眼前的戰場刀劍相撞聲不絕于耳,死的死,殘的殘,倒是楚文州方占了上風。
見狀,那位流落在外的七皇子趕緊催促赫連岐,“侯爺,你的親兵的,快讓他們出來呀,你不是說你早就做好了打算了嗎?”
赫連岐的瞳孔映出火光,和站在高台上的那人,點了點頭。
有他點頭,七皇子頓時有了底氣。
下一刻,無數的将士憑空出現,各個身輕如燕,拉開了弓箭。直指祭壇上的那位。
七皇子瞪大了雙眼,對赫連岐投去一個敬佩的眼神,“你的親衛這麼神不知鬼不覺,真不愧是你。”
有赫連岐的幫助,這皇位他是坐定了。
這般想着,他的那位所謂的皇兄,放在他眼裡,也不過蝼蟻。高高在上又如何,看不起他又如何,屆時他當上了皇帝,就無人再敢提他是鄉野出身。
後代的史書上,隻會記載他是最後的勝利者。至于二皇子的死,自然也是要楚衡背鍋,弑父殺弟,罪名可不一般。
場上無一人敢動,局面瞬間僵持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