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人圍着茶幾坐下。
顧思議問:“為什麼薛乘的魂會在你身上?修真網上說,薛家的這一輩幾乎全都……”
薛成碧答道:“他的金丹在我身上,魂附着在金丹裡。”
“金丹”是修士體内的靈氣結核,在修士到達一定修為後就會自動凝結,存于丹田,是修為的集成物。
顧北好奇地問:“為什麼他的金丹在你身上?”
“這就說來話長了。”薛成碧終于喝到了索亞給她倒上的那杯水,潤了潤和鬼魂鬥到冒煙的嗓子,将此事娓娓道來。
在薛家案事發前,薛成碧和薛乘因為捉鬼任務而暫時組隊,但那場任務因為管理局對于鬼物的品級估算錯誤,導緻兩人碰上強敵後戰不能敵,重傷瀕死。
薛乘的父親薛規當時恰好路過,救下了兩人,将兩人帶回薛家救治。但當時的薛乘肉身殘破不堪,救治成功的幾率很小,耗費的天材地寶也多,就算救回來了,以後也是個重度殘疾,不能再從事天師這一行了。
而薛成碧的傷情較輕,唯一稱得上無法挽回的就是代表修為的金丹破碎了,再無修複的可能。于是薛家為了保住能夠創造價值的力量,将薛乘的金丹轉移給了薛成碧,放棄了薛乘。
“當時贊同将薛乘的金丹轉移給我的薛家人很多,反對的隻有薛伯父。”薛成碧的語氣逐漸落寞下來,“我也反對,但當時的我在昏迷,根本不知道外界發生了什麼。等我醒來時,木已成舟,家裡人為了保護我,避免伯父來找我麻煩,把我送來了玄清市,讓我處于真神的庇護之下。”
顧思遠冷不丁地說道:“所以那個薛規對于薛家放棄自己兒子一事懷恨在心,于是就殺了薛家那一輩的所有小孩,讓那些同意移植金丹的人也嘗嘗失去骨肉的滋味。”
薛成碧點點頭。
顧思遠淡淡道:“這種棄一保一的事并不光彩,傳出去了,不僅讓薛家的其他人以後不敢再不顧一切地為家族效力,還會惹得修真界恥笑,讓修真界的修士們覺得薛家都是些貪生怕死之輩。于是薛家對外隻說是有人屠殺薛家小輩,想要通過管理局,将另一個知道此事的薛規給滅口。”
“對。”薛成碧承認道,“但你們可别随便往外說,更别說是我說的,不然家裡人找上來,我這邊會變得很麻煩。”
她指了指一旁的鬼魂薛乘,“薛家還不知道他的魂寄生在金丹上,萬一知道了,會将他超度。我跟他商量好了,我用着他的金丹和修為當天師,收入的十分之八都給他購買資源,助他成為鬼修。在他能脫離我獨立前,我們是共生關系。”
被縛魂絲纏住的薛乘認同地點點頭。
“十分之八……”顧北有點牙酸。這跟打白工有什麼區别?
“無論如何,是他讓我能夠好好地活着,我很感激他,十分之八算不上什麼。”薛成碧神色凝重起來,“我本來想将此事告訴伯父,但是自從我在玄清市醒來後,他就不知所蹤了,薛家也不知道他去了哪,直到‘薛家案’事發時,他才短暫地露了一下面。我根本聯系不上他,也怕出了玄清市後,會被他立即殺掉。”
“你現在的處境左右不是人。”顧思遠又一針見血地說道,“在薛規眼中,你是個害死他兒子的幫兇;在家族眼中,你又是個受了家族好處的利益既得者。你既不能指責薛家,又不能指責薛規。”
顧思議也說道:“但是薛家的作為确實不妥,畢竟沒有問過兩名當事人的意見;薛規将憤恨報複在家中無辜小輩上的行為也不對,直接讓他從受害者成為了加害者,從此隻招怨恨,不招同情。”
一直在聽着大家讨論的索亞突然說道:“當薛家全體小輩的命與薛乘一人的命被放在一起比較時,薛規和薛乘所受的委屈已經無足輕重了,人們會去在意多數人的命。”
王俊看向索亞,問:“北洲的上帝會怎麼裁決這種事?”
“……”索亞垂眸,看向自己手裡的水杯,金睫有些發顫。
“上帝在乎多數人。”
“……”王俊直覺自己問了不好的話,卻又不知道該怎麼道歉,他愣愣地看着突然失落的索亞,又求助似的看向自家隊長。
似乎是察覺到了王俊的坐立不安,索亞轉頭,沖王俊安撫似的笑了笑。
顧思議接收到王俊的求助視線,他屁股着地蹭到索亞身邊,伸手抱了抱索亞,安慰道:“東洲的真神在乎所有人。”
顧思遠一顆心堅如鐵石,一不搞共情,二不安慰人。他看向薛成碧,言歸正傳:“薛家不讓你往外說這件事的内情,你也怕說出去會再次激怒薛規,更怕自己在大衆面前解釋後,薛家會來滅掉薛乘……但你為什麼願意告訴我們?”
“我實在是走投無路了,又不敢告訴那些喜歡自以為是的大人,仔細想想,認識的同齡人裡本事大的,就隻有你們了。我得跟伯父解釋清楚,讓他不要再做錯事,又得避開薛家。”
薛成碧有些疲憊地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話音頓了一下,直截了當地問:“能不能委托你們,幫我聯系上薛規薛伯父?”
顧思遠:“你打算用多少積分……”
顧思議:“當然可以!幫朋友,應該的。你知道薛規的生辰八字嗎?我測算一下他的狀态和方位。”
想要趁機大發戰争财的顧思遠:“……”
行吧,他哥樂意就行。
薛成碧搖搖頭道:“八字測算沒用,伯父用秘法掩蓋住了一切從八字窺探他狀态的可能。”
“這樣啊……”顧思議又想起孫浩奶奶口中那個“薛大師”的事,他将今天去孫浩家得來的消息全都跟薛成碧說了,“這個‘薛大師’在一月前開始讓信衆撒香灰養邪祟,又是男性,知曉玄術神鬼之道,還低調在玄清市内行動,會不會是來找你的薛規?”
“有可能。”薛成碧說道,“近來我會注意低調行事,出門一定和貓貓隊的成員結伴。”
沉重的話題聊完,現在就等孫浩那邊打探消息來,他們再根據所得信息計劃下一步行動。
王俊有個疑問憋在心裡好久了,見大夥兒暫時都沒話說了,他出聲問道:“為什麼不能讓薛家知道薛乘的鬼魂還在?不能讓他成為鬼修嗎?”
顧思遠也意識到這個話中的bug了,“對哦,為什麼不能讓薛家知道薛乘在當鬼修?這對于薛家來說不也算是一股力量嗎?”
天天修真網沖浪的顧北解釋道:“薛家厭鬼。”
薛成碧點頭,“我們家裡的長輩都很古闆,認為人死了就該去陰間,不能滞留凡間修鬼道,這也是薛家捉鬼天師多的原因。家裡人要是知道我養鬼修,我和薛乘都得完蛋。”
狗狗隊其他四人恍然大悟道:“原來是這樣……”
顧思議又低聲問道:“這件事……不能告訴我爹,對嗎?”
薛成碧看了一眼顧思議的那雙紫眸,笑道:“告訴你了,不就是相當于告訴了不還仙君嗎?”
“倒也是……”顧思議又想起來先前自家老爹的話,“不是!我爹已經斷開跟我的識海聯系了,他說讓我有事自己想辦法解決,别總在腦子裡向他求助。剛剛說的事情他聽不到。”
“爸爸确實聽不到,但你被家中人送來玄清市求庇護,爸爸肯定見過你……”顧思遠血眸微動,看向薛成碧,“看過一眼,他就知道你身體裡還藏着一個鬼魂了,隻不過他沒道破,也沒跟薛家人說。”
薛成碧:“代我謝謝仙君的保密之恩。”
薛乘:“也幫我謝謝。”
聞言,狗狗隊五人一緻看向薛乘,驚訝道:“原來你會說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