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回京城,不好回憶撲面而來,徐藜強迫自己冷靜,馬車晃晃悠悠行駛在陌生道路上,這不是回徐府的路途,更不是前往岑府的途中,岑則這樣的安排卻莫名讓她安心。
“籲。”馬車突然停泊,車身晃蕩,還不等徐藜坐穩詢問,就聽階予靠近車窗道:“夫人,您不必驚慌,車前二人隻是過路之人,隻是有一人腿腳不便,走的慢些,等她們過去,我們就出發。”
“無礙,聽你的。”徐藜話音剛落,車前兩位有一位女子突然開始大喊大叫,路過的行人紛紛看了過來。
徐藜也是一驚,不等她下車探究發生了什麼,一旁的階予突然沖着前方說道:“站住,不許再上前。”
來人被侍衛壓在地上,口齒不清嘟囔着什麼,是個女子。
侍衛看着階予上前,道:“大人,如何處置,怕是刺客。”
女子渾身髒臭,潔白臉龐被淩亂如枯草的發絲遮擋住,看不清長相。
可徐藜還是從女子音色中聽出些許熟悉,猛然掀開車簾,走下去靠近跪倒在地女子,階予怕她受傷,攔住徐藜急迫的腳步,道:“夫人,不可以,小心。”
“三姑娘。”一堆侍衛身後倏地又傳來一道細微的聲音,徐藜聽着這聲三姑娘,眼神如鏡般明亮堅定望了過去。
那人見徐藜看過去,聲音陡然變大,“三姑娘真的是您,您還活着,太好了,太好了。”
這下徐藜看清了探頭之人的模樣,“張媽!”竟然是祖母身邊的張媽,那腳邊的女子?
徐藜吃驚後退,對着張媽道:“這可是二姐姐?”
蓬頭垢面的徐玉聽到她再次開口,立馬像是一隻被屠夫困住的幼獸,沖着徐藜呲牙咧嘴蹬腿,侍衛未料想到一介女子力氣這般大,一時之間竟然讓徐玉鑽了空子。
徐玉突破桎梏,布滿泥土的雙手緊緊扯着徐藜的裙擺,口中念念有詞,可衆人一句都聽不清,包括徐藜。
徐藜被拉扯着後退,快要跌倒時,侍衛用了狠勁,撕扯着徐玉後退,徐玉吃痛,又開始大喊大叫。
“三姑娘,您放過二姑娘吧,她都這樣可憐了。”
張媽不能過來,在一旁着急說着。
徐藜怔了怔,這才示意侍衛放開徐玉,她緩慢蹲下,視線一朝平視,二人這才看清對方現在是何等模樣。
破象之面,草泥之面,終究物是人非,無法探究本貌。
唯一不變的隻有兩雙眸,看清後一起震顫,“哈哈哈。”徐玉率先移開眼,指着徐藜隻是笑,笑的爽朗,可餘光瞥見其他人後,又開始大哭,一副瘋魔模樣。
張媽再也無法忍受昔日跋扈高傲的徐府姑娘被圍觀看醜态,她沖破桎梏,抱起徐玉對徐藜望去,眼神裡充滿懇求。
徐藜好似還未從剛才的呆愣中回神,一副被吓傻的樣子,站在原處不動,直到越來越多人踮腳讨論,她才堪堪回神。
徐藜向階予點頭她無礙後,一步步走向徐玉,在徐玉癡笑中靠近她耳邊,用兩人才能聽到的聲音說了一句什麼。
張媽豎着耳朵也才聽清最後一句,“好自為之。”
張媽來不及皺眉,就見死而複生的三姑娘對她說:“帶我去見見祖母。”
張媽下意識點頭,見靠在她肩上的二姑娘不再掙紮,變得安分,她道:“随我走吧。”
階予在一旁聽的明白,加上将軍的囑咐,他對着徐藜道:“我護送夫人前往。”
徐藜道謝,跟着張媽往一處小巷而去。
隐落于繁華街道後的一處屋宅,門前栽種着一顆梨花樹,徐藜看到這棵樹,腳步陡然停止,建立起的膽量在這一刻有些潰散,心氣也随着搖曳的梨花落葉而凋零。
張媽并未發現徐藜的異常,自顧自推開房門讓徐藜看清楚了院内景象,三進三出的格局,院内與徐藜設想一樣,蕭條卻又井然有序充滿生機。
滿院子飄着貢香味與各色花香相映成趣,卻獨獨不見祖母身影。
徐藜不由一時心悸,心髒猛然抽痛不已,她不可置信看向張媽,張媽見她黯然失色臉色發白的模樣,歎氣道:“是一個月前的事情。”
後腳跟過來的階予也茫然失措看向徐藜,喃喃自語道:“明明将軍出發前還好好的。”
徐藜聽聞潸然淚下,泣不成聲。
她突然哭泣,後立刻止住聲音,隻有眼淚在不停滴落。
錯了,是她錯了。
她不該因為自己一人的仇恨,而牽連整個徐府,她蠢笨,自私,隻顧及自己,并未考慮祖母的感受,她是不後悔殺了魏姬,可她對徐府,尤其祖母是充滿愧疚之心的,她本想着還能彌補,利用岑則權勢,找回徐穆望,助力徐府再次撐起來,讓祖母心裡好受一些。
可到底為何會如此,她重生後第一次茫然,不知所措,仿佛失去群鳥蹤迹的鳥兒,永遠要孤生一人,活在這沒有了意義的日子裡。
張媽看到徐藜快要站不穩,大聲叫醒徐藜道:“請姑娘稍等,我安頓好二姑娘,再來找您。”
徐藜随便坐在院内唯一的石桌前,心神恍惚。
張媽并未讓她久等,悄然坐在徐藜對面後,便有些哽咽,娓娓道來,“老夫人總是不信三姑娘會如此荒誕離開人世,交代老奴等你回來,告知你。”
也是在這個石桌前,老夫人道:
“張媽,老身命數已到,這一輩子,真最要感謝的隻有你了,而讓我最放不下的是二姑娘,她這樣全是我徐家作孽啊,如若當時不是我和大朗他父親一心讓大朗進宮讨好皇上,他也不會在宮中遇到魏姬那個毒婦,被皇帝當槍使了。”
“怎麼會怪夫人您呢,明明是大公子他鬼迷心竅啊,竟然被魏姬迷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