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舍簡單寂靜,已然發黃的窗紙上挂着滿月光輝,折射進屋内,倒顯得十分溫馨,仿佛在家中。
蜜桃坐在床沿歎氣,徐藜洗漱完畢轉頭就看到蜜桃皺眉模樣。
這般不快維持了幾月,镖隊終于在十月下旬到達涼州附近,天氣開始泛冷,更顯得這片土地荒勁無生機。
絡繹不斷起伏山頭,蒼穹大地風沙肆虐,徐藜擡手扶着頭頂帏帽,艱難開口與年娘一行人告别。
年娘要原路返回京城,她托年娘帶回一封家書。
徐藜希望祖母看到能安心一些。
經年娘介紹,她在當地找了一隊護衛。
三名大漢身着短布衣裳,牽着馬匹站在不遠處。
各個兇神惡煞,頗有點江洋大盜之感,徐藜初見他們三人便想拒絕,但年娘說:“他們三人是親兄弟,不會因為路費而影響你,而且三人雖外形彪悍,内裡卻是好的。”
兄弟三人都須着絡腮胡,這讓徐藜不由想到上次被綁走陰影,交流之事,徐藜全部交給蜜桃去辦,她躲避着他們的視線。
她剛囑咐蜜桃遞話,蓦然馬蹄聲地動山搖,繼而客舍的行人紛紛躲避起來,徐藜拉着蜜桃,對着那兄弟三人道:“躲起來。”
客舍東家躲在門後,喃喃道:“難道連涼州都要被鞑靼攻下,京城來的将軍真是無能。”
徐藜身貼牆壁,聽着衆人紛紛接過東家話頭開始辱罵将軍無能,罵道激烈處,還有人道:“我呸,什麼岑家軍,都一年了還沒有打退鞑靼,當真是無能。”
東家接話:“是啊,真是一代不如一代,想當年的岑家軍才是威武神兵,不但兩月就打的鞑靼屁滾尿流,再不敢來犯。”
外面軍隊踏塵土而過,來的快去的也快。
衆人起身,但話頭未斷,有人接話道:“誰說不是呢,聽聞此次領頭的還是岑山将軍的嫡親孫輩呢,我看啊,真是辱沒了岑家軍的名号,此戰過後,誰還會贊美岑家軍。”
“我聽說,那名将軍叫岑則,在半年前戰事本該收尾時,被自己人坑了受了重傷至今昏迷不醒,後面半年的戰事都是朝廷派其他大将頂替的。”
衆人聽聞還不依不饒,“那他也無能,怎麼連身邊有叛徒都發現不了。”
衆人咂舌搖頭散開,徐藜站在原地一動不動,片刻後才挪動腳步,吩咐擋在她身前不知道是三人中老幾的絡腮胡,道:“快些出發。”
馬車裡,蜜桃還沒有從慌張情緒裡回神,驚魂未定問徐藜:“姑娘可還好,被驚到了吧?”
“沒有。”徐藜心不在焉,她隻是沒有想到岑則是被自己人害了。
蜜桃怯怯的拉住徐藜,為她扶展裙擺。
馬車逆着人流,像涼州府駛去,車外想起逃難百姓交談聲,伴随着馬蹄聲傳入徐藜耳中,“怪了,這馬車裡是何人,還不快跑,還敢往涼州府方向而去,真是不怕死。”
“涼州還有一月就不保了,京城為何還不派援兵。”
涼州這般危險了?徐藜叫停馬車,讓蜜桃下去,她道:“我自己去,派一人保護你,你見機行事。”
蜜桃聞言狠狠道:“不行,奴婢不能讓姑娘一人去,太危險了。”
蜜桃似是氣極,怒視徐藜。
“聽我的,我一人還方便些,再說不适還有蔣家兩名兄弟跟着我,快下去。”
她抿住唇,無視蜜桃的哭嚎聲,随意點了兩名,駕車往涼州而去。
她們三人,一刻都不敢松懈,趕在涼州府關城門前抵達。
順利進涼州,此番才算真正到達。
不到一天一夜,這般快的速度讓徐藜渾身快要散架,路上又聽聞涼州三日後關城門,裡面的人不許出,城外的人不許進。
是以才提了速度。
徐藜一日第一次掀開了車簾,隔着帏帽看着低矮的圓月,正要放下手中帏幔,就見不遠處蕭條的街道兩旁走來兩名女子與一位男子,看方向是要去醫館?
徐藜怔怔看着,月光照耀着她裸露在外纖細骨節,夜以繼日的趕路,她的手指早不似往日般白皙,出門在外,什麼事都要自己做,洗衣,幫镖隊做飯,鋪床這一件件都要自己做。
越靠近涼州,她受傷的手指越是刺痛,徐藜放下帏幔,轉頭朝着車頭道:“停下。”
一起趕了一日路,徐藜還是頭一次與他們對話,二人都聽話停下,等待徐藜下一步指示。
徐藜掀開車簾,走下來道:“你們在原地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