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錯。”她道。
“是吧是吧,我就說我的手藝任誰嘗了都沒辦法說半句不好。”雲續心滿意足地坐下,舀了一顆湯圓塞進嘴裡,邊咀嚼邊說道。
吃了一會,他看着寒酥欲言又止,好不容易組織好語言準備開口,卻在寒酥視線看過來時偃旗息鼓。直到一碗湯圓吃完,他才小聲又快速地道:“謝謝你救了我。”
魂魄被怨魂強行融合那會,他雖然昏死過去,但還是能感覺到是寒酥救了他。
雖然一直以來他都罵罵咧咧,疑心寒酥要弄死他,但其實他根本沒找着寒酥害他的證據,反倒是被她救了好幾回。
聞言,寒酥握勺的手一頓,若有所思地擡眸看向雲續。
此刻他心中真的認為她是在救他嗎?就不想想若不是她把他帶到此地,他根本就不會涉險?還是說他知道,但是在他看來,前因如何已經不重要了?
如此輕易就卸下防備,真不知道入塵這些年是怎麼教的,居然把人養成這樣的性格。
雲續看她的樣子,還以為她沒聽見,又大聲重複了一遍:“我說,謝謝你救了我!”
寒酥剛想說些什麼,眉間傳來一陣刺痛,緊接着,鬓邊的梨花枝驟然起火。
江聽雨愣了一瞬,雲續則被吓了一大跳,正當他手忙腳亂準備幫寒酥滅火時,就看到她面無表情地擡手迎着火焰把梨花枝取下。
寒酥沉默地垂眸凝視手中燃燒的梨花枝,直到它徹底化為灰燼。
“去揚州。”她道。
聽到這個消息,最高興的莫過于雲續,他一路上都在向寒酥和江聽雨介紹家鄉好吃的、好玩的。
剛踏入揚州城,他就拉着兩人朝在來時路上就極力推薦的忘憂樓走去。
兩人也确實餓了,就由着他帶路。
結果,三人一頭紮入了煙花柳巷中。
長街裡脂粉撲鼻,笙歌缭繞,系在街道兩旁五顔六色的輕紗、綢緞随風飄動,偶有各色大大小小的花瓣從天而降。
濃妝豔抹,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子站在門前、廊上招攬來來往往的行人。
江聽雨看着滿樓紅袖招,隔着幕籬哭笑不得地看向雲續,頗為無奈道:“所以,你口中非來不可的忘憂樓是青樓?”
“對啊。”
“你在路上說幾年前就來過,那會你才多大,你師父不管你?”
“他帶我來的。”
“……”
聞言,寒酥和江聽雨齊齊看着雲續,一時竟無言以對。
雲續本不覺得有什麼,看到兩人的神色,才恍然大悟,連忙解釋道:“不是,我們去忘憂樓都隻是去吃飯,真的,在單獨的廂房裡單純地吃飯喝酒,而且我喝的是果酒。忘憂樓的酒菜可稱揚州一絕,在我看來就連揚州城最出名的酒樓都比不上。你們一嘗就知道我沒有誇大其詞!真的!”
“好。”雖然雲續的說辭聽起來不是很靠譜,但江聽雨還是信了。他放眼望去,幾乎整條街都是青樓,問道:“忘憂樓是哪一家?”
“長街盡頭,建得最大最豪華的那家就是。”
三人在距離長街盡頭還有一段距離時,看到行人不約而同地就此折返,除他們之外無人再往前。他們帶着疑問走到忘憂樓前,才發現門窗上都貼着封條,樓四周圍站着一群帶刀的衙役。
揚州城最出名的酒樓裡,寒酥和江聽雨靜坐着喝茶,雲續則抱着手東張西望,待上菜的小二布好飯菜準備離開時,他逮着小二就問,“欸、小二哥,忘憂樓出什麼事了,怎麼還驚動官府了呢?”
“幾位客官是外地來的?可我怎麼看着這位客官有些眼熟呢?”
聞言,雲續讪讪一笑,沒應聲。
前些年他在這家酒樓兼職跑堂的時候,這小二都還沒來呢。後面他雖離開不做了,但也沒少回來吃飯,小二能不眼熟嗎?
不過這會他可不想把這事攤到明面上來說,沒得寒酥此後使喚起他更順手了。
小二盯着雲續辨認,然而每日來往酒樓的客人實在太多,他也沒法逐一記住。他看了一會沒想起來也就作罷,轉而激動道:“這你們就有所不知了!”
說起這事,他可來了勁,當即把抹布往肩上一搭,繪聲繪色道:“說起這忘憂樓也實在詭異,以往是每隔幾年就會有一兩位客人失蹤,但都被壓下來了,基本沒多少人知道。我還聽說,那條街上其他樓館也發生過客人失蹤案,但同樣沒鬧大。
今年可倒好,幾百名客人一夜之間全部消失不見,就跟人間蒸發似的,尋不着一點蹤迹。這下忘憂樓的樓主想瞞也瞞不住,可不是,轉眼全揚州城都知道了。”
說到這他突然彎下腰湊近雲續,低聲道:“我尋思着是鬧鬼,除此之外沒其他可能。您說這就算本事再大的人,他也沒法在短時間内悄無聲息地把幾百号人弄走吧。”
鬧鬼?
這不是巧了嘛,他們這有個“鬼見愁”。
雲續下意識看向寒酥,見她正專心地夾菜吃飯,仿佛并不關心他們在談論什麼,但吃飯的速度明顯比平時慢。
他就知道她也在聽。
“發生這麼大的事,而且你方才說其他樓館往年也有人失蹤,怎麼我看着除了忘憂樓之外,那條街上依舊人來人往,熱鬧非凡?”江聽雨對此不是很理解。
“一看客官您就沒去過秦樓楚館,這種事怎麼可能忍得住?出事後的頭三天,那條街上确實沒幾個人,那些個樓館難得門可羅雀一回。可這事現在都過去一個多月了,也沒查出個所以然,又有官府的人在那守着,想來也不會再出什麼大岔子,所以漸漸地大夥那檔子心思就又活躍起來了。”
雲續對江聽雨解釋道:“在繁華程度僅次于京都的揚州,這可太正常了。每日往來揚州城的文人客商數不勝數,那條街就是揚州城赫赫有名的醉夢街,取的是醉生夢死之意,就算本地人短時間内有忌諱,不再踏足,慕名去的人也不會少。”
江聽雨很快也想到了這層,微微颔首不再說話。
寒酥從始至終都一言不發,認認真真吃完一頓飯後,方招來小二問道:“請問城中可有一間名為遠山的書畫鋪子?”
“有的,不遠,就在東後街街頭,此去最多花一刻鐘的腳程。”
“多謝小二哥。”寒酥沖小二莞爾一笑。
小二愣住,驟然聽見自己的心猛烈跳動起來,一時間神智恍惚,他結結巴巴道:“姑娘客、客氣,不、不用謝。”
雲續看着同手同腳離開的小二,撇了撇嘴。
“去書畫鋪子做什麼?我還以為你會想去忘憂樓一探究竟。”
“不急。”寒酥抿了一口茶,放下茶盞後,起身道:“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