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我……”蔡知府還未說完,肩膀忽然被人重重一拍,嘴裡的話還未出口就被吓斷了。姚姜不知什麼時候站在了他們旁邊,皺巴着臉,很不耐煩的啧了一聲。
“你們倆怎麼這麼悠閑?!那麼多人還沒審。”她擡手就給那小旗拍得險些撞上門框,臉上帶着一股暴躁的戾氣,對方滿穗也有些不太客氣起來:“這幾個姑娘見到我們跟小雞崽子見到鷹似的,方姑娘,若是方便的話幫個忙,閉嘴不吭聲的人,我們又沒法用刑。”
方滿穗抿抿嘴,眉梢一跳,點點頭便往姑娘堆兒裡湊去了,姚姜叉着腰,回頭瞄了一眼,這才壓低聲音說道:“别和她說太多。”
說罷,她又瞄了一眼方滿穗,好奇地湊近:“你和她說了什麼?我看你那時候皮都繃緊了,怎麼吓成這樣?”
蔡知府有些不習慣被女子挨近,雖說對面這位也不算什麼從傳統意義上女子——他微微後仰,避開姚姜探過來的腦袋,有些疑惑地眨眨眼,歎了口氣,小聲說道:“我見她面熟,長得和……一位故人極為相像。”
姚姜鼻音驚訝的一哼,眉毛都快飛出臉盤子,聽見蔡知府輕聲卻又肯定說道:“她與十七年前通州私鹽案裡死去的何知州兒媳長得非常像。我曾在何知州孫女滿月宴上見過少夫人一面,她長相俏麗靈動,和方姑娘幾乎一個模子刻出來,隻是沒有方姑娘那麼高。”
姚姜驚得呼吸一滞,便聽見蔡知府接着說道:“我如果沒記錯的話,何知州的夫人,就是姓方。”
####
方滿穗對後方的讨論無知無覺,正和那位審問的小旗互相道了聲好。她随意挑了一位縮在牆角的姑娘,将人拉去了小隔間的拔步床邊坐下,這才說到:“姐姐不用怕,我不是錦衣衛的人。”
“奴知道……您、您是二姑娘。奴是蓮铛”面容秀麗的女子臉色有些蒼白,勉強笑了笑:“二姑娘想問我什麼?”
方滿穗仔細想了想,小聲問道:“我記得田通判是虹霓的常客?”
蓮铛點點頭,怯怯說道:“是的。我記得田大人走後,虹霓姐姐常常會靠在窗邊落淚。”
“那……還有什麼異常嗎?”
方滿穗不知道該怎麼問,關于這些事她也是一頭霧水。蓮铛蹙着細細的眉,仔仔細細琢磨了許久,這才說到:“奴……奴不知道是不是、是不是什麼異常。田大人其實還來過幾次院裡,但是卻不去虹霓姐姐那兒,隻說是要找什麼東西。”
她說完,又使勁想了想,“哦”了一下,急忙補充道:“我想起來了——大概在、在那位錦衣衛的官爺來之前,唔……前三天吧?田大人似乎和另一位大人一起來了這。”
方滿穗呼吸都放緩了,示意蓮铛慢慢說。蓮铛卻左左右右環顧一周,似乎是怕隔牆有耳,才小心地湊到方滿穗耳朵邊說道:“我那時在窗邊透氣,這才看見他們倆。那人帶着鬥篷,遮着臉,個子比田大人高一些些,田大人對他點頭哈腰的。”
“我好奇,哪有來青/樓穿成這般模樣?就盯了一會兒,發現田大人進了院裡……呆了很久吧?他就一直在門口陰影處站着,門口迎客的姐妹們叫他,他還會往後縮,似乎很怕被人看到臉。”
蓮铛絞着手絹,聲音輕得像一陣微風:“我當時沒客人,就去了門口問了一嘴,這才知道田大人來樓裡找虹霓姐姐,但是虹霓姐姐有客人,沒見他。他就再大堂裡急得轉了兩三圈,這才出去了。”
方滿穗安撫地拍了拍蓮铛的手,心裡的念頭電光一樣瘋狂的轉着:若她沒有撒謊,見到這些事兒的人不止蓮铛一個人,為什麼那些人如此……嚣張?
毫無顧忌,絲毫沒有任何遮掩,他們想幹嘛?難不成還能把整個怡紅院全都殺了??塵外友的産業也有人敢随便動嗎??
不,不會的……塵外友雖然低調,卻也不是沒收拾過不長眼的人……那些人為什麼……
方滿穗心裡像是被一陣冰冷的水潑過,涼氣從腳底直直沖入腦袋:如此有恃無恐,怕不是整個揚州都是他們的地盤!
而且他們大概也沒想到過會遇到棘手的錦衣衛——哦對,陳松睿也沒說過自已遇到過什麼問題,若他順順利利,隻怕也不會來找姐姐結盟。
衆多繁雜瑣碎的線索在腦海裡糾纏成結,隻差一把刀,便能劈開一道露出天光的路來——
“方姑娘。”
方滿穗一激靈,從沉思中快速掙脫出來,一扭頭看到走進來的姬滄遠。高大的千戶抱拳一禮,客氣地說道:“陳大人找您,請您和我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