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青溪不自覺的摸了摸鼻子。她側着眸子看着八仙桌上坐在輪椅上的秦老。與秦老的褶皺面皮上兇狠的眼神對視住了。
他知道的。
自己沒有在前堂學習折元寶的技能。
他是這小小【殡儀館】的老闆,無所不知,無所不曉。所有員工,都在他的眼皮底下。
秦老是這座【殡儀館】中無形的幽靈。
正堂内,喻甜噔噔噔踩着自己的高跟鞋,在古舊的紅木地闆上發出清脆的聲響。直到她站在中年夫妻面前,将手中握着的信用卡遞給了二人。抱歉着說道:
“這裡有一張卡,裡面餘額剛好1萬元。密碼:888888。大娘,大爺,你們兩口就收下吧。算是小輩給您們賠個不是。是我給您們帶來了麻煩,沒把控好這些元寶的質量。”
喻甜人如其名,人有氣質,嘴巴也甜。
中年夫妻先是推搡着,客氣着,最後也是把卡收下。女人向秦老揮了揮手:“那我先走了,秦老闆。你們這也是開這麼多年的老店,貨物質量得把控把控啊!”
男人接着自己老婆的話:“是啊,秦叔。誰都有老了,死了那一天。不能人活着的時候沒用上好東西,死了還用燒過去的破爛。”
夫妻二人說完,就轉身出門離去。
正堂内的衆人也沒去擡頭瞧,隻是默默品着喻甜說的話。明着是她将這次客戶投訴,自己全都攬下。暗裡卻是抱怨是其他人做的東西有問題。
沈竹心更是白眼翻到天上,小聲吐槽道:“什麼嘛?明明大家才是隊友,她卻像這【殡儀館】裡的人。這麼一點小事,她都要說出花來,怪不得秦老這麼喜歡她...”
季秋站在謝青溪與沈竹心的中間,他伸出手臂碰了碰沈竹心的肩膀,輕聲呵斥道:“好了,竹子。都是參加副本,誰不想活?而且喻甜做應該是有目的,畢竟她一個人也逃不出去。還是需要大家一起努力。”
他這話一出,卻聽得謝青溪連連點頭,覺得這季哥真是好人,事情也是看的透徹。
隻聽正堂外又傳來一陣腳步聲。
踏、踏、踏。
坐在八仙桌上的秦老皺着眉頭,以為是剛才的夫妻去而複返。剛才那夫妻的話,真是打他的臉!他在鎮子上開幾十年的店了!怎麼會犯這種錯誤!還不是怪這些來的學徒!
想到這,他扭頭用眼神狠狠地剜下謝青溪,他那日就看到謝青溪從正堂提前出來,想來那些破爛散落在地的金元寶就是她折的!她根本就沒認真學習折紙的技能!
外頭的天,徹底亮了。太陽從門内溜了進來,還照在來人的背脊之上。
林輕塵那時聽正堂吵鬧,想着探個究竟。于是他繞路從後門跑出,一直在前堂的正門角落處聽着,直到見到這對夫妻離開,他才是緩緩走了進來。
原來是一場客戶投訴。
他站在門檻處,擋住了外面的光線。腳下是四散開來的元寶折紙,面前是八仙桌後坐着渾身散發怨恨氣息的秦老頭。
向右看,是謝青溪瞧着他眨了眨眼睛,示意:别說話。
林輕塵擡手擋住了嘴巴,輕咳一聲。之後低下頭來。
此刻,堂内寂靜無聲。
輪椅上的秦老見不是那對難纏的夫妻松了一口氣,但仍不爽地瞧着面前站着的年輕人諷刺道:
“哼。你也來了?正好,我還不用叫你去了。”
他記得!他怎麼不記得!?前兩天,不就是這對小情侶最後來的嗎?是讓他們在正堂收拾屋子學習東西!
他惡狠狠地眼神掃過在場的每一個人,最終任然是落在謝青溪的身上。他将八仙桌上的蠟燭順手抄起,一把扔了過去,怒罵道:
“你們現在可真他媽是找死啊!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你硬闖。
折紙是很難的東西嗎?送葬是很難的東西嗎?你們幾個!還有在馬棚裡睡覺的那幾頭蠢豬!
都給我去送葬!
全他媽給老子去接客!
送葬!
都他媽幾天了?合着白玩呢?一個交易都沒給老子達成出去!
今天再招不着客!别他媽回殡儀館來!”
*
早晨秦老在正堂内一通亂罵,等罵到心裡舒坦了,才叫喻甜将他推回自己的房間。剩餘幾人便去後院的馬棚将睡覺的人叫醒,季秋講述一番剛才發生的事,一行人便去往周邊村莊尋找能送葬的人。
鎮上通往村莊的路崎岖,泥濘。謝青溪與沈竹心深一腳淺一腳地走在衆人的身後,隻聽竹子哀怨道:“這真能找到送葬的人嗎?”
“能。前兩日村口大爺不是說有個瘋女人快死了嗎。”
她安撫住竹子的情緒。其實大家都知道,誰能肯定那大爺說的是不是真的?就算那個瘋女人死了,那她有錢給自己送葬嗎?
最重要的是錢啊!錢啊!錢!
沒錢就算瘋女人死了,他們也是送葬不了。意味着完不成任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