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仍舊陰沉沉的，隻是這時無了風，又是熱了一早上過來的，便變得悶熱起來。

不過此刻，各人也都無心去理會這點天氣了，全聚到樂台下來，團團圍住馮嵘。馮嵘在江湖上向來有俠名，便是不識得他的，方才見他大戰廉孤飛，也都佩服其膽志武功，一齊過了來，因此便有許多人圍攏來瞧馮嵘情形。各人原有拿着本門靈藥要贈馮嵘的，但此刻見宮唯診說馮嵘已死，都隻歎息。

路篁奔了來，到見馮嵘已死而馮心雪已走，便回到會旗幫中。路玄策問道:“馮大俠怎樣？”路篁道:“人沒了。”路玄策不言，心内卻想道:“我還以為你馮嵘是金剛不壞之身呢，那般得意，哼，也會有今日！”不覺便露出些笑來。

路篁微有不喜，道:“爹爹倒是稱心了。”路玄策這方斂容，怒目而向路篁。路篁見他神情，心内又生惶懼，垂了頭去别處。

那面高台下的人叢中，不知誰說道:“馮大俠如此英義，咱們不如各出些銀錢，好好将他收斂了。”

明千霜雙目神光往那人面上一定，那人忙閉口不說。

明千霜憤憤收回目光，把手往腰間摸去，解下那隻金籠來。

常澤心頭大震，欲待勸明千霜，可瞧了馮嵘一眼，如何又能勸得下去，二人皆是他舍不下的，便也隻得一面惋惜，一面企盼。

明千霜将那雪玉靈蜥蜥王從金籠中拿出，運勁一把捏碎。宮唯知那是明千霜的救命神藥，道:“千霜，你……”

明千霜搶了他話道:“快幫我喂給師父。”

常澤已用手撬開馮嵘牙關，明千霜将那蜥王的碎肉血汁撥到馮嵘口中，隻是馮嵘已無了吞咽之力，那藥積于他口中下不去，明千霜道:“水！”

各人忙去尋水，但原先寺中衆僧搬來那盛水陶甕都被亂箭搗碎，水也早已灑了，這一時卻尋不到。正在急時，有一人道:“我這裡有酒，将就着給他吞服吧。”

這時哪還顧得到那許多，明千霜回頭便去拿，見是石溫遞了一隻皮囊過來，他身旁還站着司馬甯，二人都在人外，明千霜道了謝，便拿過那皮囊打開，放于鼻端輕嗅了一下，看果然是酒，這才一點一點灌入馮嵘口中。始終還有酒血溢出口，常澤運起勁，往馮嵘下颌、脖頸、胸腹等處一一推順下去，那藥才盡數入了馮嵘腹中。

周遭人有知道那靈蜥的，見了這喂藥情形，都暗自揣想有用無用。那些不認得靈蜥的，還以為這是蜀州馮家的喪葬之俗，觀那生吃蜥蜴情景，又覺惡心，早有許多人退了開去。

明千霜給馮嵘喂了藥後，心這才平複，舉袖将馮嵘口邊的藥漬擦淨，靜靜瞧了馮嵘不動。這一時，明千霜真是息心靜慮，無憂無思。

不知過去多少時候，常澤看明千霜神色甯靜，心中卻擔憂起他來，搜羅了好些話，才與明千霜道:“你可要去瞧瞧心雪。”

明千霜隻是搖了搖頭，常澤瞥眸見常亦、連紅樓、常衡等都在近處，道:“亦兒、衡兒、紅樓，你們回去照看師弟師妹。”

常亦等人聽命去了，猛地裡，天上又是雷聲滾滾，常澤道:“怕是要下雨，把你師父帶回咱們住的那禅房去。”

明千霜點了一點頭，微一擡眸，這才見常澤面上籠了一層青氣，知他先時中的毒未去盡，心腸軟了，隻又不知要如何與他說關懷的話，總是悶着。見常澤俯身要去抱馮嵘，明千霜道:“莊主，我來吧。”常澤身子不适，也未推拒，便讓明千霜把馮嵘抱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