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惜見卻不放心,躊躇一時,但:“我有些累了,咱們歇會兒吧。”
明千霜勉強微笑,道:“那好。”從馬上下來,柳惜見也下馬來,拿了水囊遞給他,明千霜正覺口渴,接過便仰着脖子喝了個足。隻是冬日裡那水甚是寒冰,明千霜腹中又是一陣火辣,這時冰水下腹,寒熱兩氣一激,更是說不出的難受,不覺頭上便滲出豆大的汗珠來。
柳惜見瞧在眼裡,忍不住道:“師兄,冒犯了。”說罷,把自己右手背放到他額頭上貼了一下,隻覺一陣涼,并不似常人的溫熱,這才取出手帕給他擦去額頭上的汗,又道:“你哪裡難受,定要和我說了,我也好想法子。”
明千霜仍是嘴硬,道:“我沒事。”
柳惜見氣急,隻是又不忍再責他,一時無言,轉身回去馬旁,拿了包袱,正要解開取幹糧,忽聽“哇”的一聲,她回頭一看,見明千霜伏身嘔血,把她唬得扔了包袱,奔到明千霜身前,拍他後背。一眼望地,隻見地上的草叢上,鮮血兀自順着草莖流下。
柳惜見凡事都有主意,唯獨不通醫理,這時急得欲哭。過得一時,明千霜再嘔不出什麼來,慢慢直起身,隻覺渾身力氣方才也跟着被嘔出,如今一點氣力也無。他轉頭來,隻見柳惜見眼睛紅紅的,道:“這也沒什麼,你也别哭了。”
柳惜見趕緊抹淚,明千霜忽地彎下身,柳惜見不知他要做什麼,伸手去扶時,他已雙手撐着膝蓋,便在那輕輕喘着氣,柳惜見道:“你坐下吧。”
明千霜搖搖頭,道:“我怕一坐,便起不來了。”
柳惜見心中一酸,又滴下淚來,說道:“我們也别自己吓自己,等尋到了張相,那會兒再說。”
明千霜道:“惜見,那也不用去尋張相了,我自己的身子,我最清楚,真正像是要枯了,這回怕難治轉來的了。”
柳惜見默言半晌,道:“去!那時張相要是沒法子治好你,那我便把他殺了,給你報仇。”
明千霜擡起眼來瞧她,笑道:“這倒是件正事,那時,你可一定要幫我料理這人。”
柳惜見點頭,道:“你放心。”忽又覺這話未免已把明千霜看成死人了,轉口道:“我不會放過那人的。”
明千霜又拿水來漱了口,把水囊收了後,牽過自己馬來,翻身上鞍。柳惜見道:“你歇會兒再趕路不遲呀。”
明千霜笑道:“我如今隻想早一刻尋到張相。”說罷,眼睛瞧着柳惜見,柳惜見也隻得撿了包袱上馬,兩人這又接着趕路。
這日也沒太陽,天便一直陰着,路上又是沒遇到什麼村鎮,到得午後,明千霜身子支持不住,竟自從馬上摔下。柳惜見勒馬停住,跳下去查看明千霜情狀,卻原來是暈過去了。
四下裡是一片荒野,柳惜見又從道旁割了枯草搓成繩索,将明千霜綁縛在背上,背了他趕路,明千霜那匹馬她便一起趕着。漸漸地,天暗下。暮色添寒,那風又大,柳惜見行了一陣,遠遠見一山頭上有一小屋,心下大喜,想今夜也不用吹着寒風過了。當下吆喝着兩匹馬上了那山,待近了,見山前樹有塊大石碑,她見了那上頭的字,才知這山上竟是座王陵。
柳惜見到那小屋之畔,一看那屋,乃是用磚石砌築,一扇門已破敗,她拴好馬後進去那小屋裡看了,見四處都已積了厚厚的灰塵,房頂瓦碎了幾片,左面牆壁一角有一小小的竈台,暗想:“這從前怕不是守陵人住的。”這會兒隻盼有個避風的地方,也管不了許多,把明千霜安置在屋裡後,柳惜見便去外面割了好些幹草,一些喂了馬,一些拿回屋來鋪在地面,這才又把明千霜挪在草堆上。
她累了半日,肚中饑餓,卻不想吃那些面餅,便去外頭山上行了一陣,捉得兩隻野兔回來,隻是沒有水洗剝兔肉,當即又出去尋水。且幸不多時便在山上尋得一口泉眼,她在那泉旁将兔子剝洗幹淨了,這才回小屋中架火烤兔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