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惜見氣急,正欲開口再說話,卻見車懷素已遠遠的過來,隻好忍住了不言語,坐回船艙中。
車懷素一登船便道:“方才你們說什麼呢,我一來你們便散開。”
梅渡言道:“師父,柳姑娘問我那‘枯骨散’發作有什麼症狀?”
車懷素略略點頭,道:“是啊,你服了‘枯骨散’已是第六日了,若是身子骨不好,該有知覺了。”
柳惜見問道:“什麼知覺?”
車懷素拉起柳惜見手來,卷起她衣袖瞧了瞧她手臂上肌膚,道:“你身上的毒倒還沒發作,不過最晚也就是明日了。”
柳惜見心中也有幾分駭然,道:“是明日我的皮肉便會潰爛嗎?”
車懷素長眉一揚,道:“怎麼,怕了?”
柳惜見不言,車懷素又道:“你放心,不會那麼快的,我命人改了這藥,不會爛的那樣快,但會叫你生不如死。”
柳惜見打了個寒顫,看着車懷素得意大笑。
不多時,白珍提了酒肉飯食回來,梅渡言自拿去擺好,叫車懷素與柳惜見一同去吃,車懷素道:“你們吃吧,我一會兒還要回岸上去。”
梅渡言道:“師父,你還要上岸去嗎?”
車懷素道:“是啊,我明天一早再回來,你們幾個吃吧。”她說完便離船上岸去了。
柳惜見看梅渡言臉上露出一絲失望神色,微覺奇怪,一面用飯一面思索。正思想間,梅渡言提起桌上茶壺,卻磕了一下自己飯碗,将那碗碰掉下桌來,白米飯落在甲闆之上,白生生一片。白珍要起身幫梅渡言收拾,他已搶先一步撿拾碎礫。收拾起來,梅渡言連着車懷素那碗飯一起端了在手,說道:“師父不在,我把她這份也一起端走吧。”言罷,便一齊拿離了小桌,也不知他将那兩隻碗拿去了何處,後隻見他重拿了一隻碗來盛飯。
柳惜見瞧在眼裡,心思一陣,情知梅渡言已存了與車懷素玉石俱焚之心,暗自想起法兒來。
夜間,梅渡言和白珍如往常一樣,一同在船尾坐着談天。柳惜見則和船家在船頭閑話,聽船家說跑船的趣事。到了亥時,各自便去睡了。
次日衆人起身之時,車懷素已回到了船上。隻是河上生了濃霧,遮物障目,視前不明,一時不得起行,便又隻能滞留于渡口。
柳惜見一早起來,便覺身上發癢,不時用手抓撓。漸至後來,竟覺坐不住,隻是在人前怕羞,隻敢抓撓手臂等處。她初時隻以為是尋常發癢,不過兩盞茶的功夫,一看自己手臂上大片通紅,蓦地裡想起昨日車懷素的話,忙找她問道:“‘銷肌丸’的毒發作是什麼症狀?
車懷素慢悠悠說道:“身上癢了是不是?”
柳惜見不禁來了氣,道:“這就是嗎?毒發之症?”
車懷素道:“不錯,今日癢,往後的三日你的皮肉便會紅得像血一般,還伴着裂膚之痛,再過一日,你身上便會發爛生蛆。柳姑娘,恭喜你早償這埋屍之痛。”說着,得意大笑。
柳惜見聽說這痛癢是毒發帶來的,一時倒不怕了,面上漸轉甯和。車懷素微感奇異,道:“你不怕嗎?”
柳惜見道:“我怕你徒弟死在萬古山莊。”
車懷素一怔,知她是用車飛瓊向自己要挾,道:“死到臨頭了還嘴硬!”
此時,白珍探頭出船艙來,道:“柳姑娘,你進來,用酒擦一下會好些的。”柳惜見聽了白珍話,随白珍進了船艙去,由她幫着拿酒擦拭身上肌膚。原來白珍昨夜便已發癢,梅渡言知酒可暫能幫着止癢,便讓白珍用酒搽抹身上痛癢之處。
用白酒塗抹過後,柳惜見果覺爽利許多,看白珍靜靜收拾桌上的棉花、酒碗等物,問道:“白姑娘,我那夜掐住你咽喉,威脅梅大哥,你不怪我嗎,怎地還來幫我?”
白珍擡眸瞧了瞧柳惜見,道:“我怪過你的,不過後來梅大哥他也打了你,我便不怪你了。梅大哥和高大哥還說,是你想法子救了我出來的,你對我是好多過不好,我也不想怪你了。”
柳惜見道:“白姑娘,你是瞧别人受的痛苦大了,便不忍心了是不是?”
白珍手頓了頓,想自己卻曾如柳惜見說的這般,隔了片刻,說道:“别人受苦,我總不能拍手叫好吧。”
柳惜見道:“白姑娘,心地仁善不是壞事,但也要分人的,有的人你待他很好,他卻反過來要害你。你日後救人助人,可要小心。”
白珍放下手中物事,将頭一偏,笑道:“那柳姑娘,我眼下是不該幫你喽。”
柳惜見也笑道:“該不該不知道,可你已幫了,再反悔可遲了。”她站起身來道:“白姑娘,或許你不該幫我,可是方才,還是要多謝你。”
白珍笑着低下頭去,柳惜見看她笑顔如花,一時竟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