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惜見吩咐道:“再給來堂主拿一把椅子。”萬古山莊出來一個弟子,從後廳搬來一把朱紅色木椅。來不眠看着那弟子将椅子搬到自己身前,将手搭在他身上,笑說道:“多謝。”才說完,那弟子似是站立不穩,雙膝一屈,便要向前傾倒。明千霜身影如魅,閃向前去,扶住那弟子身子。
來不眠那一“搭”和明千霜一“扶”,均使上了内力,一人有找回場子之心,一人有回護同門之意,但後來誰也不想讓誰,便成了兩人較力之勢。那搬椅子來的男弟子被兩股内力所縛,隻覺得雙肩沉壓異常,肩胛骨時時有碎裂之危。他抵受不住,但性子堅毅,不想在人前服輸,便也暗運内力與明、來二人抗衡。
明千霜覺知有股内力向上湧來,一看那弟子臉色一半白一半黃,才想起自己與來不眠這番較量内力必定損傷同門,大感謙仄,當下踢起腳邊那隻椅子斷腿向來不眠手臂擊去,來不眠眼疾手快,伸了另一隻手接住。
明千霜看誘敵不成,身形一變,繞着那弟子飄飛半圈。衆人見他黑影在來不眠一側停下,來不眠已松開了搭在那弟子肩上的手,滿面羞怒之色。原來明千霜适才移位到了來不眠身側,伸手一拂,竟将來不眠内力卸掉,那弟子并未跌倒,卻是明千霜一手扶着他左前肩,讓他有所支持。來不眠右手被明千霜用内力擠出,又驚又怒,心道:“不是說這小子内力不好練成嗎?怎地還有如此成就?”他右手方才被明千霜内力一震,一陣麻痛,如今兀自發抖。
那搬椅子的弟子脫開來不眠和明千霜内力束縛,全身頓輕,臉色卻仍不見得好看,驚魂未定,往己方弟子人叢中走去。
因是明千霜削斷來不眠椅腿在先,柳惜見雖憤于來不眠為難同門,但也無理責備,當下忍了怒,轉同金元極道:“金大俠,關大俠,關少俠的事你們要如何追責?”
金元極與關無奇互視片刻,金元極微一點頭,關無奇轉過頭來同柳惜見道:“無鸠是我叔父的獨子,他一死,我叔父一脈便斷了後,明少俠此過不可謂不深。”
李允然斜眼瞧着關無奇道:“那關無鸠殺害牛家那孩子,便沒過錯了?”萬古山莊弟子紛紛叫好,便即你一言我一語論罵起來。廳上一時嘈亂,關無奇聲音被萬古山莊弟子的雜音淹沒,柳惜見舉豎右手,示意衆人噤聲,萬古山莊弟子見了方不說話。
柳惜見道:“關大俠,請說。”
關無奇道:“明少俠殺人,江湖規矩是殺人償命。”
柳惜見微微一笑,道:“好一個殺人償命,關少俠殺了牛家的那孩子,用自己性命償還,可沒哪裡不合啊。關少俠殺害弱質孩童,不也犯了江湖規矩,這一節要怎樣算?咱們江湖人也講路見不平,拔刀相助,關少俠殺害無辜稚子,可是不平?我師兄拔刀斬惡,何過之有?”
刁信道:“是明千霜他們非要躲在那農戶家裡,那孩子被殺,其源可不都是在明千霜嗎?”這言語近似無賴,萬古山莊弟子含怒,百日門與金門興喜,餘人有的暗笑。
柳惜見道:“若是這樣論,那其源可不在我師兄,還是在關無鸠,誰讓他追殺我師兄和馮姑娘的?他若不追,我明師兄何必躲到那戶人家裡,那孩子又怎會被關無鸠所殺?”
百日門弟子有樣學樣,道:“誰讓馮心雪搶買黑珍珠的?她要是不搶,我關師兄如何會追?”這廂已是鬥口,柳惜見也奉陪,當即回道:“你也說了那是‘買’,你關師兄他們可沒付一文錢,馮姑娘買了,珍珠自然便是馮姑娘的,倒是你關師兄他們後來才是明搶。”
金元極不欲再争下去,說道:“柳姑娘方才問無鸠殺死那孩子要怎樣算,這容易,如今無鸠已用命來償了,可他總有不是,今後那孩子一家的吃穿用度,便由百日門和廣源镖局一同撥出銀錢來供使。姑娘看怎樣?”
柳惜見道:“很是。”
金元極又瞧向關無奇,道:“關大俠,這樣你可贊同。”
關無奇道:“自然,金大俠想的周到。”
金元極同廳上衆人抱拳說道:“百日門與廣源镖局定會好好賠償這戶人家,衆位朋友來日自可前往查證。”
廳上衆人回言稱好。
金元極又道:“可是明少俠殺人是實,咱們是無鸠的師長不能不管。無鸠縱有不是,他的命也是命,他是人生父母養的,這般沒了,總有人憐惜。明少俠的麻煩,咱們今日是要找上一找了。”
明千霜道:“好,金大俠,你們要怎樣給關無鸠報仇?”
金元極道:“咱們要報仇,你的師兄弟們定不會坐視不理,這樣,由咱們百日門出一人,廣源镖局出一人,你也尋你的一個師兄弟幫你,咱們來打一場,生死各憑本事。不論哪方勝了活命,另一方來日都不得尋仇,這恩怨便就此了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