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當下也無心賞菊了,走去鎮上的成衣店買了衣履,回客店改裝。柳惜見于改換男裝本熟,隻是李允然初次換男裝好奇之心甚強,不時玩鬧發問,便耽誤了些時候,直費了一個時辰兩人方換裝完畢。此時時辰尚早,兩人在客店中坐候商量,李允然說話聲音一時難改,她二人便議定在人前多由柳惜見應付,到得日輪西斜之時,兩人出了客店打聽前往水雲院的路徑,一路緩步行去,又賞玩沿街風景。
約摸過去半個時辰的功夫,兩人才到了水雲院樓下。那樓是座三層閣樓,外面看來華麗氣派。此刻華燈初上,已有不少人來尋歡,樓上絲竹聲聲,不時傳來人言談笑之聲。
柳惜見、李允然兩人皆是女子,到了這煙花柳巷,都有些不好意思,兩人在樓外徘徊一陣,柳惜見方理了理衣冠,扯了李允然衣袖,同入水雲院中。
兩人入了前廳,四處散得有人,每一男子身畔皆是有女子伴着。她二人正無措之際,一穿紅戴綠的中年美婦迎了上來,道:“二位公子來啦,喲,二位看着面生,是頭次來咱這水雲院吧。”
柳惜見道:“路過此地,聽說水雲院群芳藝絕靈聰,特來此一見。”
老鸨笑着說道:“二位公子可沒來錯地方,咱們水雲院的姑娘不隻是在這地方,就是百裡外也有名頭呢。”李允然看那老鸨滿臉脂粉,舉止妖娆媚人,想起父親那些小妾來,心中不喜,垮下臉來。
柳惜見陪笑兩句,那老鸨和她們又攀談幾句,接着便是點花茶上樓,到了樓上雅間又要支酒,喝了一杯酒後,老鸨引二人點了一桌菜,叫了兩個姑娘來相陪。
柳惜見和李允然互換眼色,柳惜見對老鸨道:“聽說水雲院有位白珍姑娘,驚才絕豔,在下和舍弟想要一見,不知可否?”
老鸨一甩手中絹帕,道:“原來你們是想見珍兒,我這個女兒确是天下間一等一的人才,不過今夜去了鎮上劉員外家中作陪,一時怕是回不來的。”
柳惜見從懷中拿出幾張銀票遞與那老鸨,道:“媽媽,這是咱們兄弟二人的一點心意,咱們就隻想見白珍姑娘一面,還求媽媽跟白姑娘說一聲。”
老鸨接過銀錢一數,均是四張一千兩的銀票,喜形于色,将銀錢收下,笑道:“我定會将二位公子的意思轉告給珍兒的,不過今夜她真是一時回不來,我看二位公子今夜将就在這坐一坐,明日,明日我定會叫白珍和二位公子見面的。”
李允然頗不耐煩,“哼”的一聲,拍案而起,那老鸨見慣了這種場面,也不驚慌,就要上前拉李允然的手,柳惜見怕她瞧出破綻來,搶先一步到了李允然身前,說道:“二弟,咱們便再等一日無妨。”
李允然這才忍氣坐下,柳惜見道:“那我可和媽媽說好了,明日我定要見着白珍姑娘,媽媽可不許诓人。”
那老鸨道:“是,是,公子放心。”說着,囑咐了與柳、李作陪的那兩個姑娘幾句,徑自出房去了。李允然本為白珍而來,這時見不到白珍,全無了興緻。她又非男子,也不貪色,是以身旁雖還有兩位美麗女子,也不想多瞧,自顧悶坐。又嫌棄桌上酒菜出自青樓,不幹淨,一口不吃。
柳惜見也未和那兩個女子多談,隻讓兩人唱了三支曲便給了賞銀讓她們走了。待那兩個女子走後,李允然道:“不過是個青樓女子,還擺什麼架子,要咱們明天再來。這地方烏煙瘴氣,沒什麼好玩,我不想來了。”
柳惜見道:“好,你不喜歡咱們這便回去,明日咱們也不來了。”
李允然把頭一點,道:“嗯,走吧。”兩人出了雅間下樓,那老鸨見了他二人,堆笑道:“這才來了多久,兩位公子怎不多留會兒?還是方才我那兩個女兒照顧不周。”
柳惜見道:“不,兩位姑娘很好,隻是咱們今日趕了大半日的路有些乏了,想先回客店養養精神,明日再來看白珍姑娘。”
老鸨看他們隻是過路人,往後難再撈錢财,何況今日已拿了一筆不菲的銀資,也不多挽留柳、李二人,笑着送客。将至大門前,柳惜見聽得側邊樓上有一人說話道:“白珍是個妙人兒,你青汐也是啊,我都一般的看待。”
柳惜見聽他言語中提及白珍,瞥眼看去,見說話人是個二十來歲的朱衣男子,面容清俊,收回眼光之際,雙目下移,見那朱衣男子腰上懸着一把短劍,劍鞘是白色。一見此物,柳惜見當即駐足,定定看着那朱衣男子腰上的短劍。
李允然看她停步,問道:“大哥,怎麼了?”
柳惜見回頭道:“我看那朱衣公子長得俊俏,便想和我比起來怎樣。”
李允然心道:“你一個姑娘家,怎麼要和這些不幹不淨的臭男人比誰生得俊。”
老鸨道:“兩位公子各有各的好,都似從天上降谪在這凡間的仙人一樣。”
柳惜見看那朱衣男子也要下樓,離自己越近了。她想要細看朱衣男子腰上的短劍,便多延時刻,同那老鸨道:“媽媽怪會誇人的,隻是我家裡兄弟姊妹生得都好,我便是最不能見人那一個,他們還常說我生得水牛臉一樣呢。”
老鸨笑道:“就是公子家裡個個像仙人一樣,說你水牛臉那我也覺是睜眼說瞎話了,我這半輩子見了多少人,像公子這樣周正标緻的,那可少得很。”
柳惜見看那朱衣公子走近,雙目不時往他身上的短劍瞧去,口中道:“媽媽這話我聽了高興,不過我看那位朱衣公子也是個俊俏人,媽媽你可知他名姓?”
老鸨看柳惜見直盯着那朱衣公子看,還以為柳惜見有斷袖之癖,掩口笑說道:“怎麼不知,那位公子姓刁,單名一個‘信’字。”
柳惜見點頭道:“哦,刁信,也是這鎮上的人嗎?”
老鸨道:“這倒不是,聽他說他是西川人,可是會拳腳功夫的呢,公子你便是喜歡也少去招惹他。”
柳惜見一心隻在那短劍上,也沒細思老鸨話中之意,她看清那白色短劍後,便笑着和老鸨作别,與李允然走出水雲院,心中隻想:“展泉山的短劍怎會在刁信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