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她的抽身之計是撞到常衡氣頭上去,和常衡大吵一架,假裝負氣出走,趁機趕去神鶴碑赴約。思來想去再無佳策,柳惜見還是決意便用這一法子。
用過中飯後,她趁李允然不在身旁時收了銀票和一些碎銀在身上,又将荷包挂在腰間。待李允然回屋,她又說想去瞧瞧二師兄,便去廚房要了一些飯食,同李允然一起端到常衡門外。
常衡房門緊閉,柳惜見敲了一陣門他方才将門打開。見門外是柳惜見和李允然,常衡道:“你們來做什麼?”
柳惜見看了一眼他左眼上的黑色眼紗,道:“聽說你一日沒吃東西了,我給你送些吃的來。”
常衡微感不耐煩,道:“我不吃!”
柳惜見道:“師兄你傷還沒好,千裡迢迢跑來遂州做什麼?”
常衡神色微變,道:“你把東西端回去,我不吃!”
柳惜見道:“你還是吃些東西吧,不然身子吃不消。”
常衡道:“我說了我不吃!”
柳惜見道:“你已瘦成這樣了,回去師娘見了不知怎樣擔心呢!”
常衡道:“死了豈不好,你們不是人人怪我害死了周太師叔他們麼,我爹不是愁着怎麼處置我麼?我一死,你們便誰也不用愁了!”
柳惜見沒想到常衡心中會有這許多苦悶,道:“旁的人我不知道,師父是絕不會那樣想的。”
背後有人道:“你回去吧,讓阿衡好好靜養。”
柳惜見聽那人說話聲音,知是常亦來了,回頭道:“大師兄。”
常亦道:“你是無事一身輕,可知他心裡怎樣難受,何必又來這多讓他煩惱。”
常亦說這話時若不是雙目直視柳惜見,柳惜見還真想不到大師兄這是在指摘自己。
李允然道:“常師兄,你在說什麼呢?”
常亦瞧了李允然一眼,道:“不關你事。”
柳惜見摸不着頭腦,問常亦道:“什麼叫我讓二師兄煩惱?大師兄這話是什麼意思?”
常亦正色道:“你此去洛水鎮倒是立了大功回來,阿衡是惹了一身過回來,你受人交口稱贊,他卻要被人恥笑,既已如此,你今日又何必來這羞辱他。”
柳惜見怒道:“我羞辱他?我哪裡羞辱他了。還有,你以為我願立這個功麼?我在洛水鎮傷了多少人便樹了多少敵,是福是禍未知,你以為我稀罕這個功勞!”
常亦面色稍和,道:“師妹你是有能者,就别在失意人這裡多留了。”
常衡似覺常亦的話重了,勸道:“大哥。”
柳惜見本隻想尋個負氣好得因出走,目下卻真被常亦數言激到,做計成了實争,假怒也成了真怒,當下再不相忍,道:“我若是有能者,便也不會落得今日這副模樣,外有敵人追殺,内有師兄弟斥逐。”
常亦道:“師妹也不必自謙,隻怕來日被斥被逐的是我,你仍是好好做着你的能者,受人揚頌。”
柳惜見不知常亦何故氣怒,頓了頓,冷笑道:“師兄放心,你方是有能者,在萬古山莊何人敢與你争,我是個過客,不敢斥你逐你,你不必擔心我會占你的名你的地。”
李允然看他們師兄妹越鬧越僵,道:“你們有話好說,别傷了和氣。”
常亦道:“沒什麼和氣了。”
柳惜見隻感心寒,道:“師妹,多謝你了,勞煩你将飯菜端回廚房去,我先走了。”
李允然不知柳惜見話中另有意思,還道她要回房,說道:“好,師姐,你先回房。”
柳惜見苦笑,又道:“多謝你了,師妹。”心内道:“你這份情我會念一輩子的,允然。”雙目一紅,轉身出了常衡院子。
李允然向常亦、常衡兄弟别過,端了飯菜回廚房。
常衡道:“大哥,我氣我的,你氣什麼,說那樣重的話,我看小師妹神情不大對,你着人去看看吧。”
常亦此時心中也頗後悔,長歎一氣,道:“有允然看着她,不會有事的。”往外走了幾步,道:“二弟,我也難做啊。”
常衡不明白他意思,問道:“你難做什麼?”
常亦不答,蹲下身坐在石階上。
原來,常澤趕到遂州看柳惜見一副傷重模樣,想起她為山莊拿回白水銀珠,殺傷強敵,一時感念她的功勞,便興發和常亦說了要将柳惜見許配給他一事,自感為兒子挑了個賢内助。常亦心裡有一個衛儀卿哪還容得下别人,回絕父親。常澤沒想到自己做的親事會遭兒子所拒,問常亦拒親因由常亦也是遮遮掩掩,常澤最不喜人婆婆媽媽,當下斥了他兩句,父子二人不歡而散。兩日後常澤趕去白屏鎮,常亦為躲避柳惜見想要随父親同往,常澤硬要他留下護送柳惜見回莊,常亦百般無奈,想起自己和衛儀卿情投意合,如今橫插進個柳惜見,隻怕自己和衛儀卿締結白首之事會因柳惜見受阻,憂心無計中,便将滿腔憂怨全傾發在柳惜見身上。如今怨氣出盡了,常亦才又自覺不是,暗暗生悔。
柳惜見卻會錯了意,當常亦怕自己搶他名位乃至萬古山莊繼任人之座,為此心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