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子澄看着路時年一臉的沉默,其實對于這個許青,他一直都沒留下過什麼好印象。
在他們都還是公司最新晉練習生的時候,這許青就一直是獨來獨往,直到練習室的人都走光了,他還在那裡獨自一人練舞,别人晚上回去休息睡覺的時間,他卻花了重金在表演學校外學習表演,簡直就是超人,顯得和同期新人是那麼格格不入。
當然,也沒有任何一個同期能入了他的眼睛。
許青,從來就不曾正眼看過他們公司裡任何一個藝人。
他能成為星瀾的一哥,除了家庭能提供的強有力的經濟支撐外,的的确确和他個人的努力是脫不開關系的,加上他這人和業内位高權重的人來往也十分頻繁。
娛樂圈裡看上他的導演和資本家其實不少,也一直都有人想潛規則他。
若說這人唯一讓他佩服的地方,那就是雖然這許青勢利眼,又唯利是圖自命不凡,但是竟然還從未靠床頭關系得到過什麼資源。
“有個好爹果然還是好啊!”賀子澄禁不住感歎。
許青的繼父是a市科研所出來的人,沒有生存的壓力,自然也就不需要去做一些他不願意的事了。
演戲又不是唯一的選擇。
隻是……
賀子澄瞥了一眼路時年,“你們倆到底是啥關系?”
“中學同學……”
路時年用十分微弱的聲音回答他說道。
賀子澄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猛地用胳膊肘子撞了一下路時年的肩膀,“我明白了,”
“你們倆在學校的時候就是宿敵吧?我猜你的成績一定比他好。”
路時年苦笑了一下,并沒有否認。
賀子澄“啧啧”了兩聲,突然覺得這許青還怪無聊的。
“你是不是在學校裡處處都比他強上一頭,到處壓制着他,導緻他後來變成那個……嗯,勝負欲偏執狂?”
路時年怔愣了一會,在想起許青種種行為時,感覺身後一股子寒氣直逼脊梁骨。
賀子澄看人不錯,許青這人從小就一直好強得很。
特别是現在還讓他知道了自己和顧尋的關系。
接下來,他會怎樣?
又和小時候一樣,隻要是他擁有的東西,都要想辦法搶奪過去嗎?
還是說,跟秦恭一樣,得不到的就毀掉呢?
又想起他那慣常無辜的甩鍋表情——“是哥哥讓我偷的!”
許青甚至在學校裡還一度和不良混到了一起,被父母發現的時候,竟然倒打一耙說“是哥哥逼我的!”
再後來,就是許青跟學校舉報了那群不良,為此許青還獲得了星海中學理事會的表彰,隻是路時年在學校的日子就不好過了。
那群不良打聽到了是路時年指使許青将他們的組織打散的,那黃毛頭頭從此就找上了路時年的茬了。
許青從小就練過跆拳道,那些混混在許青身上讨不到好處,就在路時年那找補償。
連着許青的份,給予路時年的是雙倍的霸淩。
在星海中學的最後一年裡,路時年幾乎就沒有一天身上沒有傷過。
藏在校服底下的皮膚,全是青一塊紫一塊的印記。
而許青,卻隻是遙遙地看着。
路時年也不置可否。
回到家中,父親也從未關心過他身上的傷痕,隻是經常拿許青來教育路時年——
“這麼大的人了還在學校裡打架,多跟你小青弟弟學學,動武是最低劣的選擇。”
父親總是在公司裡忙碌,每次路時年在學校裡遭人欺負了,最多就是餐桌上能多得到一塊牛排作為安慰。
“呐,時年喜歡吃的。以後不要再跟那種人來往,你跟他們又不一樣。”
賀子澄的聲音将他從遙遠的回憶中拉了回來,“許青問我的事,我可什麼都沒有說啊。這筆人情算在你頭上,以後你跟着顧尋混,飛黃騰達了,有機會可記得還我。”
路時年啞然一笑。
他隻怕是要讓賀子澄失望了。
紙終究是包不住火的,他隻有盡快地擺脫娛樂圈這個大染缸,迎來真的自由,才有可能做回真正的自己。
到那時候,就算站在顧尋身邊,也不再會有那麼多的顧忌了吧……
至少退出公衆的視線,反而才能光明正大并列站在陽光之下同行。
而不是每一次兩人都偷偷在深夜的幽月之下,隻能看到一地月色。
隻要能常常見到顧尋,對他來說雖然也是幸福的,卻總少了些真切的踏實感。
賀子澄卻在一旁掐着時間,眉眼舒展出愉悅的神情:“總算隻有最後一周了,拍完這部戲,我可就算是徹底解放了,老賀别再想抓我來幹苦力了。在西北那村裡呆的幾周,我都懷疑自己退化成了猿猴,沒有幹淨的廁所真是要命,這輩子都不會想再去了。”
“幹這行就是這點麻煩……環境再差都得忍耐。”
看着賀子澄無比嫌棄當演員的模樣,路時年反而有幾分好奇了:“那你怎麼會選擇演戲的?”
“我那是自己選擇的嗎?”賀子澄沒好氣地呼了一口,“不明擺着是被老賀強行選擇的,而且——”
他無奈地擺擺手:“不做這行我也不知道自己能幹啥。”
路時年呆呆地看着他:“那你有沒有什麼自己特别喜歡做的事呢?”
賀子澄想都沒想脫口道:“吃好吃的,穿好看的。”
路時年:“我指的工作。”
賀子澄愣住了,忍不住笑出了聲:“這世上居然有人會喜歡工作?”
“嗯,”路時年十分認真地點了點頭,他回想起顧尋演戲時候的投入和專注,聲音輕柔帶着傾慕:“顧尋就是個工作狂。”
賀子澄心領神會,點點頭,嚴肅說道:“顧前輩的确……不是凡人。”
路時年的唇微微翕動,想說什麼卻又閉上了嘴。
他還想說,他也是真的很喜歡畫畫,如果有一天,他能夠讓自己的作品也出現在沈季秋的私家藝術展覽上,大概比自己拿到什麼高片酬還要高興。
隻是眼前要做的事還有很多。
一想起違約金的三千萬,他就忍不住頭疼。
等到這部戲拍完,算上之前《欲毒》的片酬,路時年還得再努力賺上兩千萬。
他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氣,心中愈發清明。
他不是賀子澄,沒有那樣能無憂亦無慮的天分。
有時候看到賀建國和賀子澄父子倆的相處,說不羨慕是騙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