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路時年和顧尋兩人是一同離開星瀾宿舍的。
顧尋幫路時年打包好了所有的東西,出門的時候各自和經紀人打好了招呼,按照約定好的時間随着劇組一同前往遙遠的大西北了。
顧尋這麼多年拍戲經驗,無論是多麼艱苦的條件他都經曆過,身體素質也十分過硬。倒是路時年,一直在A市長大,從沒有出過遠門,更别提那一頭的晝夜溫差十分大,常常風沙漫天,且一到晚上就會降溫到零下。
顧尋為了以防萬一,特地提醒了路時年收拾上一些厚重保暖點的衣服,然而在翻他衣櫃時,卻發現沒有幾件能在北方零下幾度的環境裡禦寒的保暖大衣。
于是小趙一大早就接到了顧尋的電話,讓他順手多帶了幾件厚實些的羽絨。
初到這座北方遙遠的村子裡,路時年就發現了這裡果然是另一個世界。
剛從飛機下來,賀建國就包了車直接往小鎮駛去。
一開始兩頭的風景還是粗犷而開闊的,漸漸的人煙越來越稀少,路況也越來越差,但是眼睛所見的自然風景卻也越來越瑰麗,戈壁沙灘上偶爾能見到零散的一些加油站和奇形怪狀的風化岩石,簡直像奇異的魔鬼之城。
大概三四個小時的車程後,終于到了他們此行要取景的小村子了。
這裡的路也十分狹窄,彎彎繞繞颠簸了許久,賀子澄已經中途叫停下車吐了好幾次,路時年雖然提前吃了點暈車藥,但是鮮少出遠門的他顯然在這種颠簸路況下,身體平衡能力也不是很好,腦袋多少也有點暈乎乎。
賀建國一臉憐惜又安慰地拍着兩人的背,樂呵呵地說道:“多颠簸幾次就習慣了,你們年輕人就是曆練得太少了。我年輕那會什麼交通工具沒有乘坐過,我還坐過驢車呢。”
又看了看顧尋,果然氣色絲毫不受影響,手上的力度突然加重,重重拍了拍倆人的肩膀——“你們這倆小子,多向前輩學習啊!人顧尋老師都沒有你們嬌生慣養的。”
路時年聽到這話,瞥了身旁的顧尋一眼,臉上染上了些許紅暈。
賀建國說的不錯,顧尋這樣的人似乎身體有很強韌的活力,無論将他放在哪兒都能很好地生存下去。
這也是他能如此強大的原因吧。
路時年深深呼吸了一下,腦袋昏脹的感覺仍然沒有減輕,顧尋的手邊卻突然遞過來一個橙子。
擡頭愣愣地看着他,“尋哥?你什麼時候買了橙子?”
顧尋一臉輕松地笑道:“剛才賀子澄下車吐的時候,有老奶奶在窗旁兜售,我順手就買她手裡這袋。”
就連一旁的小趙都有些狐疑,印象中顧尋并不愛吃橙子。
顧尋十分耐心地剝開一片橙子皮,擱在路時年的鼻子上。
清新刺激的橙子香氣竟然讓颠簸的眩暈感和車尾汽油味有所減輕,顧尋笑了笑:“多聞聞橙子皮,暈車會舒服點。”
賀子澄也一臉恍然大悟的神情,可憐的眼神向顧尋這邊投來,顧尋順手就扔了一個過去:“小賀也試試看。”
“謝顧前輩!”
賀子澄毫不客氣地接下來了。
什麼面子什麼禮儀在暈車面前一文不值。
他真是恨不得立馬就逃回a市舒舒服服地睡在自己的床上。
*
颠簸了一路,總算到了目的地了。
還沒下車,就遠遠看到村口站着好幾個人,朝着他們的車招手。。
劇組的到來,總算讓這座冷清了多年的村莊終于也熱鬧了一回。
村幹部遙遙地就在村口拉了橫幅歡迎各位演藝界的工作人員來本地取景,往年也有大火的電影帶紅了偏遠地區的旅遊經濟的前例,所以村長在接到賀建國的申請時,打聽了一下他們的演員,從賀建國口中得知此行人員裡頭還有國際大影帝顧尋,喜得是年邁的褶子都多了幾條,連連地應下,很久以前就開始張羅着用各種土特産來招待大家夥了。
下午三點還不到,村長就在村口看到了賀建國包車來的劇組衆人,心裡激動萬分。
一下車,賀建國十分熱情地和村長先打了招呼,賀子澄将橙子皮緊緊貼在鼻子上,又瞥眼看着賀建國握人家手幾乎要将老幹部的手都搖晃到斷,伸手就去将人拉開,“夠了夠了,老賀,你還是趕緊先給咱們安排個住處吧!”
村長笑呵呵地說道:“各位不用擔心,我們早就給大家準備好了房間了。都是村裡最幹淨的幾間屋子,鄉親們自己收拾打掃的,村裡不比城鎮,還望大家将就一下。”
路時年因為長途旅程和水土不服的原因還有些暈車,臉上雖然不是很有精神,但是也強迫自己仔細聽着村長和賀建國說的每一句話,想着萬一要是聽漏了什麼重要信息,冒犯了當地人的忌諱可就不好了。
顧尋和往常一樣,隻是因為來北方,換上了比平時稍微厚一些的大風衣,儒雅沉穩,面不改色。帶着标志性的如暮春之暖的笑容,也十分禮貌地随着賀建國跟村長打了招呼。
村長一眼就認出來眼前這氣質非凡的年輕男人正是自家小女兒貼在床頭牆上海報裡的男人,一時間激動得都有些說不出話來了,手揣着兜裡摸着一個小小的便箋,想着什麼時候方便讓他給自己女兒簽個名,正好送給她當生日禮物。
賀建國滿臉愧疚:“村長,我們多有打擾,這兩周要拜托鄉親們照顧了。”
村長滿臉真誠:“應該的,村民們也都很高興,如果能帶火了村裡的土特産,對我們也是好事。咱們也别站在這路口讓大家吹風了,讓我們先帶大家熟悉一下村裡的環境,給大夥介紹一下咱們村的風俗人情,然後再領你們去各自的房間吧。”
村長歡喜地帶着賀建國和衆人簡單地參觀和介紹了一下村裡的基本情況,賀子澄向來有潔癖,看到這民屋瓦房,黃土背朝天的地方,一想到要在這裡呆上兩個星期,連廁所都是那種臭烘烘沒有水沖的蹲坑旱廁,就忍不住想連夜打車跑路,每每撞上賀建國那嚴厲又滲人的目光,隻能默默在心裡打消跑路的念頭。
路時年認真聽着村長的介紹,環顧全村,其實也不大,據村長所說,這兒的村民們年均下來的收入最多也就兩萬塊,有的困難的孤老家庭甚至一年下來隻能靠種地賣上個幾千塊的收入。
賀子澄一路都發出驚歎不敢置信的聲音:“……我長這麼大才知道,這世界竟然還有這麼低收入的家庭!”
村長臉上有些不好意思,賀建國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路時年則是轉過頭,輕輕瞥了一眼顧尋,見顧尋幽深得眸子暗芒湧動,似乎回憶着什麼十分遙遠而沉重的面孔。
路時年的腦海裡忍不住晃過顧尋家中那些非洲貧民窟裡枯瘦如柴的孩童。
“或許,這還不是最糟糕的。我們見過的世界太狹隘了,總以為自己的世界是圓心,以為世界就是我們見過的那樣,其實不是的。”
路時年低喃說道,顧尋深沉的目光落在他身上,村長歎息了一聲,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逛了一圈了,大家應該都認識熟悉了這一片區了。那我就帶大家去你們各自要住宿的農家院子休息了,各位,還請跟我來吧。”
按照分配的,路時年住進了一個年邁獨身的老婆婆家中,顧尋住在離他坡道幾百米的山腰,賀子澄比較慘,獨自一人分配在了山頂。
聽說是賀建國為了顧全大家,将最差的一間留給了自己和兒子。
賀子澄半夜忍不住嘟囔個不停:“我能不能跟路時年換一間房住?你看你身體也沒那麼硬朗,幹嘛住這山坡頂上,每天爬上爬下不辛苦嗎?”
賀建國頭也不擡:“你不願意睡這屋子,就到外頭自個吹冷風。”
賀子澄瞪眼:“老賀,我到底是不是你親生的?”
賀建國點燃了一根煙,用火鉗夾住煤往地爐裡添着:“你是撿來的,喏,就這個村,就這間屋子。所以,你這叫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