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時年所雕的人魚雕塑,背上翅膀是殘缺的。
看上去像是被人刻意折斷了,這樣的翅膀根本就無法飛起來。和沈季秋所雕的紋路并不一緻,路時年的刀法從中間一個凹槽處刻意鋒利地突然橫斷,拐角到了另一頭,讓弧線有種戛然而止的詭異感,造成人為的中斷視覺效果。
沈季秋看着他,等待着聽到他的解釋。
路時年以為他是不滿自己的創作,有些緊張地解釋道:“并不是我要将它雕成這樣,而是……”
沈季秋的眸子裡帶着逼視,十分認真地問他:“告訴我,為什麼?”
路時年有些難為情地抿唇,手指緊緊扣着掌心,擡起頭來,直視着沈季秋的眼睛,毫不隐瞞地開口說道:“說起來或許會惹您笑話。但我感覺在夢裡見過它。它似乎……本來就長這個樣子,所以我隻是把它如實雕刻下來。”
沈季秋第一次擡頭,認真地打量着眼前的陌生年輕小夥,似是陷入了片刻的沉思。
輕輕摩挲着路時年雕刻出來的奇怪多變的紋路,沈季秋突然開口說道:“你這作品能留在我這裡嗎?這裡其他的都是我的作品,你可以随意挑一個帶回去。”
路時年受寵若驚,無比驚喜地看着沈季秋,又看了看顧尋,見顧尋朝着自己肯定地點點頭,眸子帶着溫暖笑意,心中感動不已。
國際超級知名的藝術家Noah竟然親自開口說要留下他的作品,甚至還承諾送他一個他自己親手雕刻的藝術品,這對于當年熱愛藝術的路時年來說,簡直就是想都不敢想的奢望。
沒想到不經意之間,竟然讓多年前的自己的偶像親自稱贊,這可是當年想都不敢想的夢。
路時年一時間喜出望外,小心翼翼地問道:“我真的可以帶走一尊您的作品嗎?這樣好嗎……讓我有些不好意思了。”
沈季秋淡淡道:“這裡的雕刻作品平均每一個價值最低都超過百萬,顧尋要願意給我打款,我也不會介意。”
顧尋瞥了一下沈季秋,輕嗤:“你這心眼八百個!”
他又将輕輕搭上路時年的肩膀,笑着說道:“沈季秋不會回答你第二次的,你直接選好就是。”
路時年在架子上巡視了一圈,選中了那尊和印象裡的人魚像最相似的一座雕塑,心中忐忑,看了看顧尋,顧尋笑着點了點頭,回頭又對沈季秋說道:“那就多謝Noah老師的雕塑贊助了。”
沈季秋輕哼了一下,表示默認贊同了。
路時年連忙道謝:“多謝Noah老師!我回去一定将它好好供起來!”
沈季秋語氣依舊冷淡:“不必神話任何人,包括我。那些獎項,不過是些标簽和符号,并不能為作品本身增加什麼深度。作品最後如何,都取決于你自己是誰。”
路時年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又朝着沈季秋深深鞠了一個躬,小心地揣着那尊雕塑。
三人在沈家藝術館裡又呆了一陣子,顧尋和沈季秋聊了些近來狀況,沈季秋會給路時年偶爾介紹一下展台上的作品。
不知不覺,就已經到了深夜了。
顧尋和沈季秋打了個招呼,就帶着路時年離開了沈家院子。
星夜燦爛,雲也無影無迹。
路時年像一隻剛剛被放出牢籠的雀躍小鳥,甚至連最近一連串黑熱搜的事情也忘得九霄雲外了。
顧尋看着他開心的模樣,心裡也在為他高興。忍不住咂摸着下巴,滿眸笑意,微低頭看着他:“今天總算高興了?”
路時年點頭如搗蒜,簡直恨不得天天來此,泡在人家的小院子裡。
他看着自己那白皙修長曾經長過繭子的手,歎息說道:“如果能天天來這跟着Noah老師學習雕刻藝術就好了!我的雙手一定能越來越靈巧熟練,技藝也會突飛猛進。”
顧尋咳嗽了一聲,提醒他不要太過忘情,眼裡充斥着醋意的笑:“你這麼直白地表達對老沈的喜愛,讓我情何以堪?”
路時年臉上一片紅暈,看着顧尋半是醋意半是調侃的神情,連忙收斂住得意忘形的小尾巴,忘了自己最該感謝的人正站在面前生生求表揚。
路時年憋紅了臉,聲音頓時少了氣勢,如蚊呐般對顧尋說道:“謝、謝謝尋哥……你總對我這麼好,我都不知道該怎麼報答你了……”
顧尋十分受用,這才滿意地點了點頭,又笑着說道:“那我能不能跟你要點獎賞?”
路時年不明白,顧尋卻将指着自己的臉,一副你該知道怎麼辦的神情。
路時年十分尴尬地笑了一下,四處張望,雖然是深夜沒有人,但依舊心膽怯地說道:“尋哥,這裡是大街上……”
顧尋眼睛彎成了一道弧線,猶如漂亮的狐狸,嘴角扯出狡猾的微笑:“意思是可以去我家,讓我做更過分的事?”
顧尋這一下子撩得太過讓人面紅耳赤,路時年頓時如煮沸的茶壺,兩隻眼睛都害臊地不敢去看顧尋。
“既然不願意,那這樣子總可以——”
聲音漸漸變輕柔,顧尋的雙手握住路時年的肩膀,俯身,低下頭,在路時年的唇上壓下一個無比輕柔的吻。
十分溫柔,真正意義上隻輕輕碰了一下嘴唇。淺淺柔柔,卻很缱绻。
唇瓣輕觸,立馬就分開。
顧尋帶着笑意看着有些懵懂的路時年,像是讨到了糖吃的小孩,笑得十分開心。
路時年卻摸了摸自己的嘴唇,還一臉的通紅和不知該說什麼話。
顧尋揉了揉他的腦袋,語氣輕松:“好了,回去吧。就當剛剛那是個晚安的吻。”
路時年心跳得自己都覺得呼吸快跟不上來,低頭就迅速往前走了,留在顧尋在身後笑着喊道:“不等我?”
星空一閃一閃夜晚的風拂過城市,如情人間的低喃。
幽深的路上,路燈照着的兩個人影子被拉長,仿佛依靠在了一起。
*
路時年隻剩幾天時間就要殺青了,最近的戲份是越來越少。
這天也很早就拍完了自己的戲份。
劇組其他人還在别的棚裡,他卻換上了外出服裝,回到了自己的公司宿舍。
好一陣子沒有回來了,上次顧尋來過的藥盒還擺在桌上,路時年心情複雜地收起那藥盒,恍惚間似乎已經過了很久。
他小心翼翼地将沈季秋送的那尊雕塑,放置到房間的保險箱内。
而那保險箱卻翻出了一隻大盒子,裡頭還裝着許多原主收藏的畫作,親手雕刻的雕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