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墟王朝等級森嚴,尤其在首府承天城内,更是如此。
達官貴人擔心百姓沖撞自己,劃分等級,什麼樣的人就待在什麼樣的區域,下區域的一旦進入更高等級的區域,便是重罪,被打死都不會追責。
承天城分了三層,内城、中城和外城。
内城最中心的位置坐落的宅邸盡是達官顯貴,各府衙門。
能在内城來往的,全是這些人,或是和這些人有點關系的人。
住在内城各府邸有牌子,會發給需要去往外城的手下,也會發給家裡的窮親戚和有頭臉的下人們當做居住證。
内城的牌子有二,一是各府邸給出的牌子,二是朝廷給來赴任且品級足夠的官員的牌子。朝廷給外地官員的牌子金燦燦的,上書一個“内”字。表示皇家允許他進入内城。
内城外圍住的,便幾乎都是各家的窮親戚和有頭臉的下人們。
中城的牌子是一個“中”字,純銀打造,隻這一種牌。
中城的中心居住的多為在王城讨生活的小官,内城地價太高住不起隻能去中城或家中饒有資産卻無權勢的富戶。
中城向外,則是小有家資的百姓。
越靠近皇城,也就是承天城中心的地價越貴。
至于外城,不需要牌子,誰都能進。
内城和中城的治安極其穩定,外城,則混亂不堪。
外城的百姓但凡有錢,一定會給家裡買一塊銀牌,把全家搬進中城,哪怕隻在中城邊緣,也比外城好了不知多少。
易妗沒牌子,隻能住在外城。
外城,能掙到幾個錢?這些人攢好幾代都攢不到去中城五十兩的銀牌,還能指望他們口袋裡掏出什麼?
易妗購買小宅子的錢,不是靠算命掙來的,它來自一個陽光明媚的午後。
那一日,易妗收攤後去香燭鋪買了三根香,認認真真的求了一次神。作為一個能窺測天機的人,她直覺自己向老天爺求财,錢能從天而降。
果不其然,天神眷顧,但凡求财,有求必應!
祈禱完成,一個精美的錢袋子落入她手中。她把錢裝進口袋,見錢袋制作的精美,她拿去當鋪,掌櫃的告訴她上頭繡花用的是金線,使用的布料一尺上百兩。這是她的第一筆橫财。
那之後,易妗每天早上出門之前,必定要認真祈禱一次。袋子裡的錢有多有少,有金有銀有美玉,非常随機。極少數的情況,會什麼都求不到。
易妗也不氣餒,第二天接着求。
今日照舊,三個銅錢高高落下,離家前易妗給自己蔔了一挂:
大兇!
唉,日日大兇,沒一天好日子。
她歎氣,收起銅錢,從抽屜裡拿出三根香,點燃,然後開始求财。
不多時,一個精美的錢袋落入手心。
易妗心滿意足,收拾東西出門擺攤。
剛把門鎖上,遇見沈家娘子。
沈家算是鄰居裡和易妗關系最好的一家,他家也和易妗家一樣,有獨戶的小院。這附近幾家,唯有沈家和易妗是獨門獨戶的宅子,沈娘子瞧不上其他幾家窮酸,易妗一來,瞬間把她劃成自己人。
沈娘子得了閑,喜歡和易妗說些家長裡短的八卦,易妗回報她一點免費的“天機”,說些好聽的哄她。一來二去,相處的不錯。
今日看這喜上眉梢的架勢,像是等了易妗好久。
“易先生,你看看我,能心想事成不?”她眉飛色舞,又有點緊張,不知道易妗平日裡怎麼算命的,索性給她轉了一圈。
易妗沒拿出銅闆,無需蔔卦,一眼便足以看穿沈娘子平凡的一生。
有點嚣張、有點跋扈、有點勢利眼,還有些嫌貧愛富,林林總總小毛病一堆,卻算不得壞人,她是一個很普通的人。
沈家在靖墟王朝底層,認認真真生活,大兒子在賭坊看門,二兒子在酒樓當小二,力氣最大的老三跟随父親當木匠。她的兩個女兒,現在酒樓廚房打下手的老大被中城某位老爺看上,準備迎回去做姨娘,話都說不全的小女兒将來會嫁給一個裁縫鋪的掌櫃。
在這樣的王朝裡,在底層掙紮的人們中,沈娘子的命,委實不差。
身邊傳來一句不大不小的聲音,“切,誰不知道昨天酒樓裡的事,還顯擺上了。”說話人盡量用了嘲諷的語氣,卻掩飾不住心底的羨慕。
沈娘子沒搭理這句話,讓人羨慕羨慕,她得意着呢。
“還不知道能不能成呢,顯擺什麼呀,當心空歡喜一場。”
“大戶人家的小老婆,天天要去大老婆身邊立規矩,不知道吃多少苦頭,美個什麼勁?每天高門大院裡不知死多少人。”
此話一出,沈娘子瞬間一個眼刀飛過去,橫眉倒豎,這是明晃晃的咒她閨女,她可忍不了。
吵架是件熱鬧事,眼下這幾句話,說不定還有打架的大熱鬧。換平日,易妗少不得要看一會兒,不過今天不行,今天她得早點離家。
她喊住沈娘子,“沈娘子!”
易妗沉默寡言,說話也斯文,所有人頭一回聽見易妗大聲說話,不由被她喊的一愣。
隻見她笑意緩緩,神色真誠。
“您這輩子,是個心想事成的命。将來搬去中城,别忘了請我吃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