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叫秦雲徽立時停下了步伐,兩人遙遙相望,彼此都知曉對方的意圖。
那日的事,秦雲徽要她三緘其口,想必是平安縣主牽連在内,即便不是主謀,也難辭其咎,若是被旁人知曉,怕是名聲上不好聽。
而白芷這麼問,便是在賭小郡王在意自己的胞妹。
“你在要挾我?”
秦雲徽眼裡浮現一絲冷意,他本就是天潢貴胄,自然不容别人這般要挾,
白芷握緊了手指,壓住内心的懼意,不卑不亢道,“小郡王,我本無意提及此事,也多謝小郡王那日出手相助,
白芷不懂京都權貴之間的事,我隻是想見一見江逾白,”
說罷,俯首跪地。
小郡王救了他,如今是她恩将仇報,但為了江逾白,她顧不得這些了。
若是小郡王不答應,她也不會将此事傳出去,隻是如今這是她唯一的砝碼,她在賭。
秦雲徽看着她的臉,素面朝天的臉上未加粉飾,眼下有了一圈青黑,一看就是這幾日睡得不太好。
她拿着僅有的籌碼同自己談判,明明手心都在抖,卻自以為能唬過人。
望着眼裡寫滿擔憂的白芷,他終究是不忍心,
“走吧。”
這是答應了?
白芷起身,躬身道謝。
秦雲徽給了白芷一個時辰收拾,時候到了便去靖遠侯府門口接她,
時間緊迫,白芷自己回了梧桐苑準備東西,讓莺蘭去了秋雨院通知侯夫人。
一個時辰後準時出了靖遠侯府門,她走時侯夫人拉住她的手,道:
“阿芷,這次多謝你。”
往日雍容華貴的侯夫人難掩倦容,她沒問白芷如何使得秦雲徽松了口,隻準備了被褥和衣服吃食讓白芷帶上。
白芷坐上馬車裡,這馬車有些簡陋,放在人堆裡怕是都認不出裡面會有大人物在,且秦雲徽不在馬車内,她松了口氣,方才那般,如今她倒是有些怕見秦小郡王了。
馬車七拐八拐,最後在诏獄的一處小門停下,駕着馬車之人為她指了一條小道。
“主子交代過,隻能進去一刻鐘,若是超了時候,姑娘就不必上來了。”
白芷應了聲好,便不敢耽擱,沿着石階下去了
說是石階,這處是泥石所做,又因前兩日下過雨,隻要踩上去便是粘連一片,她走得急,差點不小心踩中了一處水窪。
好不容易走到下面,隻覺光線昏暗看不清路,兩側的犯人見有人進來,都盯着她不放,
這裡關押的大多是些犯了大罪隻等斬立決的官家子弟或者是宗室皇親,故而未想普通牢房那般求着白芷給些吃的,但這樣盯着人,也叫人心裡多少有些心慌。
白芷仔細辨别着牢中關着人的面容,走到最裡面的一間牢房才看到江逾白。
江逾白被關在一處狹窄之所,隻有背後的窗戶透出些光了,現下日頭正好,在牢裡卻也顯得有些昏暗。
诏獄離那裡有好的環境,連棉被都沒有,隻有一個草垛在,實在是委屈。
這樣簡陋的環境,即便是春天也有股陰涼之氣,人長期在此處,難免會落下病來。
白芷立時掉下淚來,便是她同江逾白過得最難的一個冬天都不曾這樣苦。
“白芷?”
江逾白沒想到會有人來探望他,且來的人是白芷。
他伸出手為她擦了擦眼淚,白芷這才收起心酸,時間緊迫,她邊交代江逾白小心蛇蟲鼠蟻,邊把被衾和吃食一股腦隔着門塞了過去。
等弄完,她才揪住江逾白的衣領,嗓音啞得不像話,問他,
“江逾白,你是不是要死了?”
她話語裡帶着決絕,像是如果江逾白挺不過這一次,就這樣離開,她也會跟着一起走。
她實在是有些怕又被這樣丢下,江逾白這次遭了難,她可以同他一起赴死的,她隻是不想再一次做留下那一個了。
被親近之人丢下的痛苦,她不能再忍受一次了。
江逾白被她問得好笑,也不管她是如何進來的,在她掌心上留下了幾個字。
手指在掌心落筆的感覺癢癢的,白芷沒有躲開,猜出對方寫的是什麼,白芷收起眼淚,應了聲好,
一刻鐘轉瞬而過,白芷不敢再留,三步一回頭地走了。
待她走後,牢房裡傳來了一聲輕笑,
“逾白你倒是溫香暖玉在懷了,也不想想孤?”
是太子趙懷晏。
江逾白收起心思,“太子妃不是才來過,殿下何必自憐?”
“太子妃自然進得來,可你那小表妹進來一趟可不容易。”
江逾白自然清楚白芷進來一趟不容易,也不知是求了誰,此時進來若是被有心人知曉,怕是會丢了性命。
他這個人,自幼便被山清子大儒收為弟子,策論、兵法無一不精,便是再難解的事到了面前,也終會有個結果。
可唯有情之一事上,實在是有些看不透。
他不明白為何白芷能冒險來見他,隻是為了确認他安心與否嗎?
他同侯夫人想的一樣,白芷便是喜歡他,可此刻他蒙難,恐怕也會借機離開侯府,他入獄前還讓江一安排人看着白芷。
他身上的餘毒未清,若是白芷此時跑了,那無疑是個麻煩。
可白芷非但沒走,反倒是來诏獄離見他了。
他竟然一時也有些貪圖白芷這些好了,有一人無時無刻不在挂念的滋味,确實極好。
隻是因為玉佩一事,他到底心懷芥蒂,這次禹州之行,他定會把玉佩之事查個清楚。
且隻要白芷一直這般待他,日後他定會為白芷尋個好去處的,江逾白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