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團長待萬朵就像媽媽一樣,萬朵見她着急,也想幫忙。
别人不知道程寅實力,但萬朵知道。昨晚,他陪她練的就是《長生殿》這一段。
可程寅果斷拒絕。
“NO.”
萬朵就去搖他的手臂,“程寅~~”
她聲音本就軟糯,如今拉長了尾音撒嬌,程寅聽了,笑着轉過頭去。
真是無奈。
不用說什麼,隻要把他的名字再軟軟地喊上兩遍,他就要投降。
“不行。”他試着抽出胳膊,反被她抱得更緊。
“小朋友,”他無奈笑着,臉上全是自己都沒察覺的寵溺,“你這有點兒……強人所難了吧?”
“就強這麼一次,大不了……我還你一次。”
程寅精神一振,立刻有了興趣,“怎麼還?”
“你也可以強迫我做一次我不願意做的事,除了……”她歪頭看大家注意力都不在他們這邊,借着他胳膊踮起腳,湊到他耳邊小聲說:“離婚的事。”
“什麼事?”程寅側過臉,沒聽清的樣子。
沒辦法,萬朵用力拉低他左肩,再次踮起腳,剛把臉湊過去,他忽然轉過頭來。
萬朵心中一跳,怔住。
差一點兒就親上他。
此刻兩人的唇隻有一張薄紙的距離,呼吸噴在彼此的臉上。
他唇邊的笑沒撤去,站在在光線并不好的側幕邊,眼睛亮得如午夜裡的星。
高團長鼓勵彭同風的聲音傳來,接着是大家七嘴八舌的安慰,應該沒人往後看。
可萬朵還是緊張,大氣都不敢喘。正想推開他,後腰被他的手臂禁锢。
心砰砰跳着,好像剛認識他那會兒,隻要靠近就像在胸口揣了隻興奮又頑皮的小兔子。
舞台上有人在催大家去忙,畢竟一會兒還要演出。人群松動起來,有的回頭,有的轉身,眼看兩人就要被發現,程寅仿佛不在意似的,一直抱着她看。
萬朵臉皮薄,沒法當着同事的面秀恩愛,扭着腰掙紮了兩下,程寅終于放開她。
有同事看見了他們,朝兩人打招乎,萬朵一邊應着,一邊迅速調整呼吸。
心裡早做好了盤算,先哄着他過了今天這關,之後……就打死不承認。
手心裡都是汗,她在褲線上蹭了蹭,朝舞台中間的高團長走去。
身後,程寅望着萬朵的背影,嘴角的笑至始至終沒消失。
舞台中間,高團長聽了萬朵的建議,驚訝得嘴都合不攏,還以為自己幻聽。
“你說讓程總代替陳老師?”高錦華又問一遍。
萬朵謙遜說:“也不一定行,就是讓他試試。”
高錦華幾個領導又驚又喜,他們了解萬朵,知道這姑娘要是沒把握不會亂說。
“就算學過竹笛,”彭同風幽幽道:“普通竹笛和昆笛還是有區别的。”
萬朵張了張嘴,剛要替程寅說話,就被高錦華一語定音。
“沒關系,聽了再說。”
萬朵高興地去拉站在人群外的程寅,在同事們好奇的目光下,把他拉到高錦華面前。
“程總,”高錦華客氣說:“沒想到您也學過竹笛?”
程寅謙虛說:“學過幾年。”
“那麻煩您吹一段吧。”
程寅笑笑,“能不能借我隻笛子?”
“當然,”高錦華目光轉向彭同風,提醒:“小彭!”
彭同風雖不情願,但也不得不借。他手裡的笛子是他的寶貝,肯定不會借,想了想,說了句“你等會兒”,去笛盒裡挑了隻備用笛子回來。
“謝謝。”
程寅接過笛子看了兩眼,在手裡耍了個笛花,随意問:“吹什麼?”
高錦華也不知道程寅會哪段,去看萬朵。
萬朵忙說:“那就‘驚變’吧。”
怕程寅不知道,又提醒:“就是昨晚你吹的那段。”
其實萬朵存了私心。因為程寅從不談論自己的笛藝,她也摸不清他到底是什麼水平。加上她對笛子也不了解,隻知道他吹得很好聽,不遜于團裡的笛師。
這段難度适中,他昨晚又吹過,就算吹得不好也不會太丢臉。
有人準備去拿譜子,程寅已經把笛子放到唇邊。
悠長婉轉的笛音一出,所有人都止住了動作。
有的詫異,有的欣喜,還有的……比如彭同風,呆滞震驚,還帶有一絲茫然。
程寅吹了幾個段落後,飾演楊貴妃的師姐跟着唱了起來,柔美的行腔和着時而清亮時而低婉的笛音,簡直是神仙享受。
萬朵聽着也好聽,隻不知道他水平如何,目光掃了一圈,悄悄挪到師弟田玉旁邊。
田玉是笛師,肯定懂門道。
她捅了捅聽得癡醉的田玉,用眼神問:怎麼樣?
田玉沒說話,回了她一個大拇指。
其實不用答,他兩眼迸射出的崇拜精光就已說明一切。
隻是萬朵關心則亂,還是問了一遍。
田玉說,笛子最難的技法之一是音色控制,不同的人用同一個笛子也有天壤之别,擅吹的可如天籁,不會的難聽如鴉啼。
而程寅可在一根笛子上吹出不同的音色,正旦脆亮,老生宏宕,醜副斷續,太牛了!
舞台中央,高錦華驚喜不已,和幾個團領導互換了眼神,等程寅放下笛子,提議程寅再吹一段。
恰好是剛剛彭同風吹過的那段。
别人都很期待,隻有彭同風,臉上神色幾番變化。
這段曲子放眼行業内,除了陳老師,還有北城的一位笛師吹的最好。
可惜那位笛師已逝,無人承其衣缽。
彭同風自信自己吹不好,别人也吹不好,倒是贊成高團長提議。同一個曲子,最能比誰技高一籌。
早有人把譜架搬了過來,程寅看了眼彭同風,平靜說:“我不認識工尺譜。”
萬朵包裡有已經翻譯好的簡譜,她把後背上的書包拿到前面,剛拉開拉鍊,被程寅擡手攔住。
萬朵不明所以,擡頭看他。
程寅卻看向高錦華。
“想考察我的水平很容易,這樣,我吹一段别的曲子,各位先聽聽看。”
他說完把笛子放在唇邊。
大家全期待地等着,他卻半天沒動。
說吹又不吹,難道是技術不夠,露怯了?
有人開始交頭接耳。
萬朵也奇怪,壓低聲音問:“怎麼了?”
他拿開唇邊的笛子,皺着眉頭說:“在想一個問題。”
很少見他這麼嚴肅,萬朵心裡一抖,也跟着緊張起來。他出院沒多久,難道是身體不舒服?
“什麼問題?”她擔心問。
“我在想,應不應該讓你現在就兌現承諾,比如……親我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