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壞的情況,還是發生了。
蘇北歌看着遠處的一切,聽着耳側北淩士兵的哀嚎聲,心頭湧起的驚喜,瞬間被震驚所取代。
為什麼,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那黑壓壓的一片,如同死神的鐮刀一般,收割着北淩士兵的性命。
她定定地看着,試圖在那些帶頭的将領中,尋到恒升的身影。
至今,她還不敢相信,恒升會騙她……
奉都的那個夢,再次浮現在眼前。夢裡,那血淋淋的恒升,是真的?難不成,恒升被胡人殺了?抑或是,如今帶領胡人來對付北淩的,是恒升的死對頭,不是他?所以,燕軍中才尋不到他?
“孟一。”計田祯走到她身邊,那聲音,聽在耳中,說不出的冰冷,“恐怕,從一開始……這就是一個局。一個針對北淩的局。”
他說着,看向遠處,聲音飄忽,“那些胡人,怕是早和中洲達成什麼協議了……”
“不,不會的。”蘇北歌下意識地反駁,“恒升不會騙我的……”
話音剛落,計田祯猛地轉過頭,看向她,眼裡,是掩不住的怨,“不會騙你?那如今,又是什麼?”
“那指不定,根本不是恒升做的,是其他人!”蘇北歌語氣也變得激動。
“咱們這次,就是過于輕信那個燕世子,才落得如此困局。”計田祯冷笑了一聲,指着那遠處戰況激烈的地方,“你要不要去看看,那些信件,是不是都是燕世子的手筆呀?”
計田祯閉了閉眼,才穩住心神,卻突然又睜大眼睛。
“孟一,”他看着蘇北歌,眼神複雜難辨,“你老實說,你是不是,一早就知道這些?”
“我……”
“你是不是中洲,派來,覆我北淩的内應?!”計田祯緊盯着她,那眼神,似乎要将她看穿。
她垂下眼簾,避開他的視線,沉默良久,才緩緩道,“若我是中洲的内應,老計……你覺得,你還能站在這裡質問我嘛?”
計田祯愣了一下,沒有說話。
良久,他才歎了口氣,收回目光,重新看向遠處的戰場,聲音黯啞,“眼下,最重要的,是守住城。”
“接受吧,”他側頭看向仿佛被定住了一般蘇北歌,聲音裡,是說不出的疲憊,“孟一,咱們,被騙了。”
被欺騙的感覺,如潮水般洶湧而來,将她徹底淹沒。
她悶哼一聲,直吐出一口血來,這才覺得胸口的窒悶好了些。她擡手擦去嘴角的血迹,終于感覺清醒了一些。
“孟一!”計田祯快步上前,想要扶住她。
她擡手,虛弱地阻止了他的腳步,聲音卻平靜地出奇,“我沒事,老計,你去忙你的事情,不用管我。”
計田祯看了她一眼,張了張嘴,想說什麼,卻又止住了,隻歎了口氣,轉身離開了。
蘇北歌踉跄着往回走,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棉花上一樣,輕飄飄的,沒有着力點。
白英看她臉色蒼白,忙迎了上來,“姑娘,您怎麼了?”
她搖了搖頭,沒有說話,隻是避開白英要來攙扶的手,徑直走到床榻邊上,拆開了放在那裡的行囊,翻出那本發黃的巫事古籍。
或許,能用得上。
她翻着書,看着上面密密麻麻的字,眼前卻一陣模糊。
她眨了眨眼,硬生生地将淚水憋了回去。
沒用的東西,哭什麼哭!如今這局面,哭能有什麼用!
她用力擦了擦眼睛,繼續翻看着,企圖從中找到什麼可以破局的辦法。
*
戰事比想象中還要殘酷。
北淩的南路軍,本就兵力不足,如今中洲有了胡人的支援,更是如虎添翼,勢如破竹,揚洲郡沒守幾日便告破,陳三懿、梁多等數位老将戰死,北淩南路軍一路潰敗,直至退到了上原郡,先前奪下的城池也幾乎全部被吐了出去。
上原郡,乃水網要道,又通巴蜀之地,對北淩而言,極為重要。若上原郡破了,對于北淩而言,可謂是切膚之痛。
所以,無論如何,都不能再退了。
蘇北歌盯着手中的古籍,在心裡默默道,在景蔺搬救兵回來之前,自己不惜一切代價,也要拖住,保住上原郡。
白英能感覺到,自從揚洲郡失守以來,蘇北歌便愈發不對勁了。
有時碰一下她的手,那寒氣便冷得刺骨,她的臉色也幾乎蒼白得沒有血色。還有,每日傍晚開始,她便不允許任何人進入她的房間。起初,白英以為她是為恒升傷心,可等到第二天清晨送早飯進去時,便被裡面那淩亂的場景吓了一跳:桌子椅子、茶具、連床榻上的被褥,凡是房内有的東西,全部翻倒在地、七零八落。
白英每天都收拾,可到了第二天,還是原樣照舊。她問過蘇北歌,可從她嘴裡,都套不出話。
這種情況,從揚洲郡一直持續到了上原郡。
一日,白英看着床榻上攤開的古籍,一個念頭突然從心底升起:姑娘,難不成在修煉什麼巫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