穩沒穩何時雨不知道,但她自我感覺十分良好。
下課鈴打響的時候,何時雨檢查完最後一道題,松了一大口氣。
奶奶的,總算考完了,愛考幾分考幾分吧。
何時雨甩了甩考成漿糊的腦袋,慢吞吞地收拾桌面,裝好書包,起身,彎腰,把椅子反着立在桌子上。
“小雨,于悅今天請假了,辛苦你去倒一趟垃圾啦。”
組長拎着掃把遠遠朝她喊,何時雨點點頭,認命地拎起半個有她這麼高的紅色塑料桶朝外走。
今天輪到她們小組值日,平時本就身兼數職的何時雨同學,在好幾個小組成員缺席的情況下,更是一力擔起了倒垃圾的職責。
學校的垃圾要統一倒在操場的超大垃圾桶軍團裡,紅的藍的黑的各種顔色的大垃圾桶整齊排了好幾列,等待垃圾的臨幸,然後在晚自習以後被垃圾車統一帶走。
何時雨半拉半托着這個大桶,表情木然,覺得垃圾車最該帶走的應該是班裡那幫邪祟——到底是吃多少東西、擤多少次鼻子,才能在一天之内造出這麼多垃圾。
何時雨又想起三天兩頭被拉堵的廁所,這個學校最辛苦的東西,何時雨簡直想替它們掬把辛酸淚。
那歌怎麼唱得來着——我們都在用力地活着!
正是落日黃昏,太陽的餘晖把天染成紫色和橘色交雜的千層糕,看起來很美味。何時雨拿起手機拍了張照發朋友圈,配文:想吃千層糕了。
艱難拖着垃圾桶前行的時候,何時雨瞄見操場上方的座位排有個人影。
這麼眼熟呢...何時雨眯起眼,費力打量了幾眼。
但那人背着光,除了一個隐隐的輪廓,什麼都看不清。
眼睛有點累,何時雨收回視線,專心緻志地前往垃圾軍團倒垃圾。
學校的操場經過幾任優秀校友的捐贈後,其面積足以媲美太陽系。何時雨拎着空桶走回來的時候太陽已經順利回到家裡。天空的千層糕被人一口吃掉,變成空洞的灰藍色。操場邊的路燈亮起來,像無數個月亮連在一起,把操場映得透亮。
何時雨百無聊賴地四處打量,視線一定,剛剛的黑影在白熾燈下現了原形——這張帥臉不是周其野還能是誰。
周其野不回家,坐那幹嘛?
考試失利了?
不能吧,再說,就算失利能失利到哪去,頂多從年級第一滑到年級第二。
偌大的操場上,周其野孤零零坐在彩色的位子裡,身上的藍色校服像海洋球池裡一顆小小的塑料球,默默地,被人忽略的。
何時雨仰頭看過去,晚風讓她的發絲拂過臉頰,癢癢的。
怎麼可憐巴巴的......何時雨想,這和他狂拽酷霸炫的人設一點也不一樣,像隻落水的小狗。
莫名其妙的憐愛心占據了她的大腦,以緻于話出口以後何時雨才反應過來。
周其野慢半拍地轉過頭,看到下面的何時雨,有些意外。
“怎麼沒回家?”
周其野嗓子怎麼啞了?還是風太大她聽岔了?
何時雨想着,皺了皺眉,晃晃手裡的大紅桶:“我今天值日。”
“你怎麼坐在這,看落日嗎?”
周其野笑笑,很平易近人的樣子,和平時有些不一樣。
他嗓音的确有點啞,但又很溫和:“嗯,看落日。你值完日快回家吧,天晚了不安全。”
何時雨想說點什麼,或者上去安慰他。但周其野含笑的眼睛讓她心裡那股别扭勁兒又湧上來,以緻于她在站原地吭哧了幾聲,還是提起桶朝外走。
沒準他坐一會兒就走了,還是不要多事了。
他都這麼大的人了,冷了會自己加衣服,渴了會自己喝水,難道還是三歲小孩子嗎?
回到班裡把值日做完,何時雨拿着水杯去了一趟水房。
背起書包下樓,何時雨沒有去門口,拐了個彎走向操場。
她才不是擔心他,隻是剛才腦袋不知道被什麼糊住接了滿滿一大杯熱水,帶回家太沉,不如讓周其野這個三歲的大傻子解決掉。
周其野的身影由小變大,直到何時雨坐到他旁邊的椅子,兩人之間的距離近到她一轉頭就可以看清他根根分明的睫毛。
周其野對她的到來并不意外。
何時雨從來都是一個嘴硬心軟的人。
“喏,喝點熱水。”她擰開水杯蓋子,瓶口冒出白色的熱汽,使她的面容變得模糊,“真不知道你怎麼想的,這麼冷的天蹲在操場看日落,真夠非主流的。”
周其野接過來輕抿一口,略有些燙意的水流經食道滑入胃裡,冰涼的身體瞬間暖和起來。
“謝謝。”
何時雨轉頭看他,剛剛一瞬間他身上流露出來的脆弱,讓她突然意識到,原來周其野也是個普通人,也會受傷,也會難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