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趕忙搖頭,“沒有。”
然而,等不到第三壺茶沸騰,陸允慈便匆匆告辭,借口宮外有事需處理,今日不能陪她了。
聽罷,杭影嘟個嘴,不情不願地說了句“好吧”。
窗外的雨,霎時急了起來。
陸允慈不多停留,借了把瑤光閣的傘轉身就走。
雨聲愈來愈大,她卻能聽到自己砰砰的心跳聲。
手指不受控地發涼,乘上馬車後,她禁不住掀開簾子,明明陰冷的天氣,心頭卻像被什麼罩住。
馬車跌跌撞撞,不斷起伏,簾外的景色不停變換,漸漸的,一種強烈的暈船感覺。
再次定睛時,破舊的古董店,如一具經年的棺材,赫然立于眼前。
陸允慈像很多次那樣推開門,走了進去。
白芷見到她很開心,“姐姐,你回來了,常老将軍還在休息。”
陸允慈點了點頭,坐下等候。
“姐姐,京華仙子,回信了。”
一盞茶還未飲至唇邊,陸允慈便立刻接過白芷遞給她的信,打開。
京華仙子是雅号,她是京城最負盛名的女琴師,精通多種音韻技藝,卻鮮少收人為徒。
當年,京華仙子來易水鎮遊玩,被毒蛇咬傷,陸允慈恰巧經過,及時救了她一命。京華仙子感激非常,二人頗為投緣,她便收陸允慈為徒,令陸允慈原本的琵琶技藝更精進了一番。
“故園無此聲”這首曲子,便是京華仙子傳授于她。京華仙子看出她心底有傷,彈這首曲子療愈再适合不過。
不過從始至終,陸允慈并未告之京華仙子自己真名。不久,京華仙子重回京城,兩人的緣分告一段落,這些年書信往來。
前段日子她重返京城,立刻給京華仙子寫信,奈何今日才收到回信。
“睇兒:
見字如面,展信舒顔。
我如今身子,早已無力回天。這封信,我亦是積攢了好久力氣,才勉強拿得動筆開始寫,字迹潦草,見諒。恐你收到回信之時,我已駕鶴西去。
這麼多年,勞愛徒挂念,甚是欣慰。而一切皆有定數,我亦是如此,多年前遙遙一見,救命之恩難以忘懷。除此,倍感親切,覓得知音,乃人生幸事。
你是我收的第一個徒弟,緣分使然。‘故園無此聲’這首曲子實乃當年我師傅親手相傳,治愈你之傷痛,亦是曲子之用。
其實除你之外,還有一個孩子,與我十分投緣。此生,你們是我僅有的兩個徒弟。
那個孩子,與你年齡相仿,是我回京城後遇到的。他身份尊貴異常,與你有着相同的經曆,失去了至親之人,那時的他,亦是深陷于痛苦中難以自拔。
那段時間,他被接到宮外休養,我受人之托,與那孩子産生交集。
他母親是位婢女,曾為他父親誕下過三子,他哥哥出生後不久便不幸早夭,他父親卻從未給過他母親一個名分,一味嫌惡她身份低微,将他和妹妹交于另一身份尊貴的女子撫養。
直至他母親逝世,他父親亦不肯承認她的身份。
‘故園無此聲’這首曲子,我亦曾傳授于他,令他甯心靜神,撫平傷痛。當年看到他,我便想起了在易水鎮的你,你們之間,有太多地方,實在太過相似。
如今,我已不剩幾日,隻望睇兒能早日撫平心中傷痛,倘若機緣巧合,未來你們相遇,想必亦會一見如故。
我去後,‘故園無此聲’這首曲子,這世間,真正會彈奏的,唯有你與他二人。
你我之間,師徒一場,我懂你心底之恨,心頭之悲,隻願你前途坦蕩,恩仇得報,早日放下,如此,便好。
我此生有音樂作伴,總不算白來一遭。
京華仙子執筆”
看完信,陸允慈大腦一片空白,今日杭影所說内容快速在耳畔響起。
一切的繁雜冗亂,此刻終于有序了起來。
她眼眶卻有些濕潤。
“姐姐......”
白芷站在一旁,手足無措地看向她。
這時,裡面來人禀告:“常老将軍醒了。”
陸允慈立刻起身,朝裡走去,見到常青後,她将方才理清的所有思緒一一解釋給他。
一炷香的時間,香緩緩燃盡,一切歸于平靜。
末了,常青開口:“既然如此,江潮未必會真的把江山交于江北塵手中,你選擇他作為切入點,存在巨大風險。”
“或許你可以......”
“常将軍!”
還未等他說完,她便情緒激動地打斷。
這是有史以來的第一次。
常青愕然。
“我要回宮一趟。”
說罷,她轉身便走。
店外的雨,已然停了。
馬車聲響起,她心中隻有一個念頭。
——要立刻見到江北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