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他不斷靠近,陸允慈飛速拉下袖口想掩飾一切。
“嫂嫂,你剛剛是在做什麼?”
“沒什麼。”她趕忙反駁。“隻是袖口亂了,整理一下。”
說完,她起身草草行了個禮便要離開,擦肩而過時,猛地被江臨州拽住了手臂。
“嘶......”
她痛到皺眉。
不容她拒絕,他掀起她袖口,猙獰的傷疤正滲着血,在白皙的手臂上顯得觸目驚心。見此,江臨州不禁皺眉。
“你跟我來。”說罷,不容她抗拒,他拽住她袖口,順着隐蔽的林蔭小道,穿過禦花園,幾經輾轉,來到了永和居。
——江臨州的日常住所。
殿内,他吩咐人拿來藥物,又将伺候的人盡數打發走,随後撩開袖口為她上藥。
空氣充滿靜默,整個過程二人一言不發。
看到新傷下面的舊傷,江臨州動作一滞。他包紮得利落,傷口亦處理得幹淨。
末了,他開口:“你之前的傷......”
“是我不小心。”陸允慈張口就答。
“多謝。”
說完,她起身便要離開,不願繼續與他周旋下去。
方才踏入永和居的那一刻,心中警鈴便已拉響,她向來不是溫水中的青蛙,時刻警惕,時刻緊張。
江臨州是她今日未料到的變數。
“你是喜歡江北塵?”不懷好意的揶揄聲從身後傳來,将方才波瀾不驚的假象粉碎得徹底。
陸允慈眉頭一皺,沒搭理他,繼續朝殿門前走去。
“不對。”他話鋒一轉,道破天機。
“你是想當太子妃。”
!
她頓住腳步,回頭。
“殿下切莫妄言。”
“聲音驟然擡高不正代表我所言正中了你心底所想,你心虛了。”
江臨州笑意愈發輕浮,語氣卻斬釘截鐵。
“若我說我願助你一臂之力呢?”
心中閃過一絲詫異,她不能再被他的話繞着走了,于是加快腳步,江臨州悠然自得地跟上。
永和居的布局錯綜複雜,方才和江臨州是沿小道進入偏殿,此刻心煩意亂,陸允慈有些迷路。
似是料到了這般結果,江臨州從容地牽起她的手,将她領至永和居正門前。
陸允慈微微怔愣,有些捉摸不透眼前之人。
末了,他松開她的手,指尖劃過她那白皙的手背。她立刻看向他,他理所當然地回視,目光卻不似正人君子。
方才的接觸,如冷冷的蛇皮,蒙在了她皮膚上,一寸一寸沁入心底。
傍晚,古董店,密室。
陸允慈将今日之事一五一十告知常青,包括江臨州這個變數。
聽到她自傷時被江臨州發現,常青頓時大怒:“你當真如此控制不住自己的心緒嗎?精心策劃了那麼久,不僅僅是你,我亦是将自己的身家性命全部堵上!”
“若是因你的失誤提前露出破綻,你便是枚棄子,我不會救你,亦不會原諒你!”
他厲聲警告,一以貫之的從容與氣魄全都蕩然無存。
陸允慈深吸一口氣,過往的一幕幕如潮水般湧來。
當年常青救下她後,趕忙帶她遠離了京城,來到自己的老家易水鎮避世。
來到易水鎮後,陸允慈承受不住親人離世的打擊,整日消極,沒什麼胃口。到最後,她隻是聞到飯菜味就反射性幹嘔。
當年的她隻有八歲。
見狀,常青一口一口硬喂至她嘴中,強行命令她咽下去。
“你真要這樣下去嗎?”常青沉着聲音将她拽起。
“如今,新皇登基,殺你父親的人自在逍遙地活着,受萬人敬仰!他根本不知道你活着,若是知道,看見你這副樣子,也隻會愈發得意!”
“你甘心如此嗎?!”
“你難道不想讓江潮付出代價!”
恍惚間,八歲的陸允慈緩緩擡頭:“......你說什麼?”
“你聽着,我可以幫你,我和你一樣失去了最親的人,我完全能理解你此刻心境。但我絕不會如你這般消沉,這樣反倒正順了江潮的心意。”
“有生之年,但凡我常青活着一天,就必會讓他江潮付出代價!”
常青眼底盡是狠戾決絕。
踏上複仇這條路,就必須如鬼如蜮,方能将一切翻盤。
......
此刻,氣急攻心,常青的神情愈發猙獰。
“一子錯,滿盤輸,這樣的道理我原以為你心裡有數。為了殺死江潮,我準備了整整十年,若你再犯下大錯,我第一個便不會放過你!”
警告聲響起的那刻,陸允慈擡頭,冷着聲音:“今日之事隻是意外,時隔多年,江潮就這麼出現在我面前,我一時失控了。下次吸取教訓,我不會這樣了。”
“但是常将軍,請你記住,為了殺死江潮,我亦準備了十年。十年前下定決心的那刻起,我便沒有給自己留任何退路!”
“我養你這麼久,不是讓你為自己的失誤找借口!大仇未報之前,面對江潮,必須忍!即便是知道他殺了我的妻子和一對兒女,我依然能與他談笑風生!這便是忍!”
常青的聲音震耳欲聾,在密室中不斷回響,陸允慈渾身一顫,止不住地緊張。
她無比清晰地意識到,她做不到。
但她必須去做。
片刻,她冷靜下來,再度開口:“我如今已是廷内教坊樂師,接近江北塵的機會,日後隻會越來越多,我不會再讓自己露怯。”
手指不自覺緊攥,她鄭重其事承諾。
三日後,陸允慈拿到委任書,前來宮中就職。在去往教坊的路上,她忽而聽到一陣尖叫。
“救命啊!救命啊!”
陸允慈腳步一滞,是個小女孩的聲音。她循着聲音往回走,看到小女孩在一棵高大的樹上挂着,一個精緻的小燕子風筝躺在樹下不遠處。
此情此情有些滑稽。
小女孩看到樹下的陸允慈,眼睛一瞬間亮起:“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