甯玄青是最後一個跑進食堂的,她跑得呼哧帶喘但是嘴裡始終不停。
“你兒子沒了,你沒能為他伸張正義,你老婆死了,你沒能救她一命,你一定覺得你老婆和兒子會恨死你吧?”
屠夫嗷一嗓子吼得食堂玻璃都顫了顫,它血紅的雙眼流下黑紅粘稠的血淚,挂在腫脹的臉上,劃出兩道略顯滑稽的痕迹。
它舉起手裡的屠刀,雙眼怨毒地盯住甯玄青,朝着她追砍而去。
甯玄青繞着桌子躲過攻擊,繼續道:“世上誰有你這樣窩囊的廢人,保不住自己的家庭,在外還得不到别人的認可,一輩子一事無成,落得人唾狗厭的地步!”
“嗷!!!”
聽着屠夫那驚天動地的怒吼,黎佳幾人都忍不住為甯玄青捏一把汗,生怕再罵下去,屠夫原地紅溫當場升級那可就完了。
結果這時甯玄青話鋒一轉,“可是你怎麼知道這就是你老婆和你兒子的想法,你們曾經是那麼幸福恩愛的一家人難道你忘了嗎?”
“10月15号,小業今天考了一百分,我和老婆都很高興,老婆晚上還給我們煮了羊肉湯。”
“11月20号,今天我生日,恰好廠裡發了工資,晚上全家一起吃了頓好的,我今天特别開心。”
“12月30号,今天......”
這些事情都是日記本上前半部分的内容,甯玄青一字不差地背了下來。
随着那些點滴小事被她講述,狂躁不已的屠夫逐漸開始平靜下來。
它猩紅的雙眼僵硬又木讷地四處轉動,仿佛在尋找着什麼,咽喉中伴随着陣陣不成詞語的咕哝聲。
“還特麼可以這樣?”黎佳瞪圓了眼睛,喃喃道:“早知道直接念日記了,還跑啥啊!”
結果大夥兒還沒來得及松一口氣,眼看着消停下來的屠夫又不可抑制地顫抖起來,那股被平息下來的殺意重新沸騰起來。
顯然,日記内容隻能短暫喚起屠夫的神智。
甯玄青仿佛早就料到了這一點,她對着屠夫大聲道:“我曾見過你的老婆,在時慶街那家羊湯店!”
屠夫舉起的刀頓在半空中,它死死瞪着甯玄青,等待着她的下文。
“她是一位十分能幹的女人,而且也很愛自己的家庭,她曾經告訴過我,等賺夠了錢,就買一套房子,和家人住在一起,天天給你和小業做飯吃!”
這句話一出,成功讓屠夫放下了手中的剔骨刀。
此時的崔屠夫身上那股殺意再次消散,重新變成了那個木讷少言的崔承福。
黎佳被甯玄青這一套徹底秀了一臉,當初那個羊湯店副本是唐愈一個人平推的,黎佳和她壓根兒沒見過那老闆娘。
但是此時聽甯玄青說得這般煞有介事,好像真有這麼一檔子事兒似的,連黎佳這個知情人都忍不住悄悄給她豎起一個大拇指。
甯玄青見崔屠夫褪去異化狀态,繼續開始編故事。
她指着早就看呆了的唐愈道:“而你有所不知,你老婆甚至還收了個徒弟,為的就是繼承自己的手藝,然後她好脫身陪着你和小業!”
崔屠夫豁然轉頭看向唐愈,唐愈下意識就點點頭:“老闆娘臨死前确實把羊湯店交給了我,我答應她會繼承她的遺志,最後要成為最偉大的料理師!”
這話說得比甯玄青那番話還要擲地有聲。
畢竟唐愈就是這麼認為的。
甯玄青對于唐愈的配合很是滿意,她指着桌上那盤菜對崔屠夫道:“而這...這個,就是她繼承了你老婆的手藝後,做出來的傑作,你難道不想嘗嘗嗎?”
在場的幾人随着甯玄青的話下意識地看了一眼桌上的菜,然後又紛紛傷眼地移開了。
崔承福呆呆地望着那盤“傑作”,自然而然地拿起桌上的筷子,挾起一塊肉放進了嘴裡。
唐愈兩眼亮晶晶地看着崔承福,問道:“味道怎麼樣?”
崔承福隻是在默默地咀嚼,趴在桌子上的曹自強忽然一個彈跳竄了起來。
這忽如其來的動作吓了四人一大跳,就見曹自強那張臉已經成了不自然的青灰色。
“不!不!不......”
它雙眼瞳孔在不停地顫動着,其中流露出顯而易見的恐懼,半晌隻說得幾個不字,然後在衆目睽睽之下,逃一般地遠去。
看着曹自強遠去的身影,黎佳唐恩和甯玄青三人默默咽了咽口水,然後默契地離那盤菜遠了一些。
唐愈沒有發覺小夥伴的動作,她殷切地盯着崔承福的反應,迫切想要得到一些反饋。
崔承福來不及說話,隻是不停地挾着盤子裡的菜,一口又一口地吃着。
直到一整盤菜都被吃光,甚至連調味料都不剩下,那盤子幹淨得仿佛洗過一般。
崔承福手裡的筷子啪地落地,然後它咚一聲撞在了餐桌上一動不動了。
唐恩一眨不眨地盯着崔承福,半晌才道:“它也沒死诶!”
唐愈不滿地看他一眼:“我是個料理師,不是個制毒師,它隻是吃飽睡着了而已!”
黎佳和甯玄青默默看了她一眼,顯然沒有被這句話說服。
“現在我們怎麼辦?”黎佳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