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時擡起來頭，周雪度也望上去。

“怎麼會有人害怕夜空？但事實就是，我很害怕，它怎麼那麼黑，它怎麼那麼寬闊，明明離得很遠很遠，卻又很近，它在監視我，它壓得我喘不過氣......我很害怕它，我甚至不再願意晚上出門，因為一旦暴露，我會被它吞噬掉。”

她步伐放緩，“但我已經很久沒做過那個夢了，也不再懼怕夜空，就像此刻，我跟你一起，站在黑夜裡，星空之下。”

林青霧移回目光，拿着手機的手，向前推進，手電筒的光輕輕照在周雪度身上。

從他鼻梁打下，拓下一片陰影。

“所以，黑暗裡的惡魔沒什麼大不了，光在我們手上，無論何時，我們都能赢。”

她眼底一如既往的輕淺。

不多不少，剛好将他托起。

周雪度再不明白，也聽懂了。

她害怕他沉浸在回憶的碎片裡，她害怕他難過，她害怕他一蹶不振，她害怕他抑郁，她害怕他，找不到自己。

就算見過很糟糕的他，她還是想拉他一把。

周雪度形容不出來這是一種什麼感覺。

他覺得，他有點像林青霧撿到的某種小動物，他隻想将腦袋放她手下，蹭蹭她的手。

“那如果光熄滅了怎麼辦？”他聲音有些啞。

林青霧看着他的眼睛，眉眼彎彎，“那就重新點燃它。”

如果光熄滅了怎麼辦？

那就重新點燃它。

周雪度就在這瞬間，掉進了她的心。

輕飄飄，軟的一塌糊塗。

“嗯，點燃它。”他重複她的話。

人生哪能一帆風順，總得踩幾個坑，不過坑嘛，跨過去不就行了。

他也将手中的光，緩緩照在她身上。

他笑得漫不經心，但沒人知道，他有些眩暈。

-

閉上眼之後，耳邊是巨大的海風聲。

波浪翻湧，倒不覺得靜谧。

林青霧和周雪度躺到在海灘上，發絲散了一地，任由細沙溜進去。

他們之間隔着點距離，不近不遠，剛好能聽清對方說的話。

隻是不知道什麼時候，兩個人有幾縷頭發，纏在了一起，混着細沙，分辨不清。

“你覺得，喜歡Snow的人，現在會怎麼看他？”

周雪度問。

這是林青霧第一次聽他說起這個。

他說的是喜歡Snow的人，沒說是他的粉絲。

他依舊有在逃避一些東西。

手指動了動，林青霧摸到了一顆藏着細沙裡的小貝殼。

有點硌手。

她本可以借由這個貝殼，馬上睜開眼睛，去觀察他臉上的表情，看他現在的狀态，但她沒有。

她思考着這句話。

喜歡Snow的人，會怎麼看他？

林青霧想起那條評論，想起微博超話裡的想念，實話實說，“會很想你。”

周雪度很輕地笑了下。

“應該會很失望吧。”

他以為她在說好話。

林青霧想搖頭，又想起現在都是閉着眼的，他看不到。

她否認他的話，“不對，她們在想你。”

周雪度沒做聲。

林青霧卻反應過來，稍頓，“你在對自己失望嗎？”

周雪度擡起胳膊，反手蓋住眼睛。

他的聲音有點清冽，但不冰冷。

“有一點。”

想了想，他說：“與其說是粉絲，她們對我來說更像是朋友，在我剛開始翻唱時，她們就在陪伴我，是她們成就我，我很感謝，也許給予回報不了太多東西，但可以提供情緒價值，隻是，現在情緒價值也沒有了。”

他的确有點不知道怎麼去面對她們。

也許一回頭，已經沒有人在原地。

“她們應該去追尋更好的人，不是嗎？”

“周雪度。”

林青霧靜靜聽完，沒安慰，也沒順着。

“你不能替她們否定你自己，你怎麼就知道她們的想法，你怎麼就知道她們不再喜歡你，不能這樣想，對她們，對自己，都很殘忍。”

頓了下。

“好不好，值不值得，你都要聽她們自己親口說。”

話語落下。

一時之間，是長久的沉默。

沉默到，耳邊是對方輕微的呼吸聲。

周雪度在這時，睜開了眼，他偏過頭，目光所及是林青霧的側臉。

眼裡浮現一抹難以言喻的情緒。

他有了動作，微微起身，手肘撐地，向她的方向偏移，低下頭，一動不動地看着她。

“林青霧，”他說，“我想起來在哪裡見過你了。”

這道聲音，有點突兀的響起，割裂掉風聲。

林青霧陡然睜開眼。

眼眶微微有些澀痛，大概是睜眼的太急。

風撲面而來，她被吹的吸了吸鼻子。

“什麼？”

林青霧對上他的視線，有點不清楚他在說什麼。

周雪度就這麼不動聲色盯着她的眼睛看，然後，伸出手，碰了碰她的睫毛。

“你那時候為什麼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