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時景毫無預兆地醒來,被眼前刺眼白熾燈照得眯了好一會。
不知道什麼時候睡着,也不知道現在是幾點了。
耳邊全是劈裡啪啦的鍵盤聲,偶爾有隊友之間的交談,隻不過隔着玻璃。
他是在玻璃幕牆外面的樓梯上蹲着睡着的。
很熟悉的場景。
又有點陌生。
“跑?異國他鄉的,話都說不明白,他能跑哪去?而且合同簽在我們手裡,想跑也得問問天價違約金交不交得起。”
一道沙啞煙嗓由遠及近,重到恨不得能激起回音的拖鞋腳步一下一下打在地闆上。
“爆出去……哈哈,沒爹沒媽的臭小子,他有什麼後台跟我爆?老子随便找點門道都能把新聞壓了。”記憶裡那張讓時景厭惡至極的臉對上他的視線,“不過你别說,論賺錢,這小子确實是個好搖錢樹。”
冬天的高緯度入眼全是一片白。冷風刮得人刺骨地疼,大樓内卻沒有任何人為他說話。
終于,打電話的男人把門開了:“反省夠了就滾進來!幹什麼?你還想打教練?反了你?信不信老子讓聯盟來給你終生禁賽——”
時景猛地坐起身。
視線在黑暗裡好半天才對上焦距,身上凍得一哆嗦,他才發現是睡前太熱把空調對着床吹,忘記改風向。
這裡是SFD基地。
不是EVG,不是加拿大。
外面另一間傳來馬特和墩子隐約的呼噜聲。
草。
時景閉了閉眼,抹了一把臉。
等知覺緩慢回到身體,他翻身下床,踩進拖鞋出門。
夜間的SFD走廊隻開了牆角的氛圍夜燈,勉強能看清路,也不至于閃眼睛。
時景在空無一人的走道站了會,趿拉着步子,按了電梯,慢悠悠晃到樓上的露台,呼吸幾口清新空氣。
外面不知道什麼時候下起了雨,撲到人臉上帶了點初秋的涼意,還挺舒服。
整個身體放松趴在玻璃護欄邊,時景吹着冷風,沒什麼表情地看着街道對面沙沙作響的樹。
也不知道怎麼會莫名其妙夢到這些爛事。
都是八百年前的事了。
他在心裡啧了一聲,抹掉臉上的雨水,打算給自己沖杯咖啡。
作息黑白颠倒本來就是他的常态,這段時間生活這麼陽間反而比較罕見。看到已經四點多了,時景沒什麼意外,這個點再睡隻會難受。
時景開了茶水間的燈,随便抿了幾口咖啡,被苦得皺起臉來。
又走了兩步,頭忽然有點發昏。
太陽穴一跳一跳地脹痛。
不至于吧。
才吹了那麼一下空調風就頭疼?
原地站了幾分鐘,沒有緩解的趨勢,反而愈演愈烈,時景半阖着沉重的眼皮,端着咖啡随便推了旁邊的門,找了個椅子拉開坐下。
跟從前一樣,他往桌上趴着想緩緩。
不知道哪個好心人還在桌上給他留了件外套墊着。
怪軟和的。
黑暗中,時景閉着眼等這陣眩暈過去。
不知道過了多久,他都快要再度睡過去。
有什麼很細微的動靜從背後傳來。
時景蹙了下眉頭。
幾秒後,一個微溫的觸感碰到他右臉。
有點熟悉。
像某個人的手背。
指骨關節蹭到他臉側肌膚。
時景睜開眼。
一片漆黑裡,他偏過腦袋,看清了陸執野低垂注視他的黑瞳。
陸執野收回了手。
時景一句髒話就在嘴邊:“你……”
“你怎麼了?”
“……”
時景從椅子上撐起來,扶了下桌子邊緣穩住,扯過桌上的衣服就走:“關你屁事,離我遠點。”
陸執野沒讓開。
時景睨了他一眼,以為他想找事。
“這是一隊訓練室。”陸執野過于深的眉毛很輕動了動,視線挪到他手上。
片刻,他像有些猶豫,又有些不解,但還是道:“那是我的衣服。”
時景低頭,和手裡外套上繡的SFD-Wild臉對臉。
時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