涼風習習的露台上，二人隔着一段不遠不近的距離對視。

許非遙放下手機：“梁總。”

他有些琢磨不透梁覺的表情，也拿不準他這是吃錯了什麼藥，裝作若無其事試探地問了句：“您怎麼到這裡來了？”

梁覺挑了挑眉：“我來拿我的酒。”

“……”

許非遙原以為，在那種場合下，正常人都能明白“倒酒”不過是個離開的托詞；可他早該想到，梁覺這個人，與“正常人”這三個字完全不搭邊。

無奈之下，許非遙隻好招呼他坐下，給他倒了一杯威士忌。

梁覺掠了一眼桌面，又擡頭看向許非遙：“沒有薄荷葉？”

“……”

還挺講究。

這地方沒有什麼薄荷葉，許非遙隻好回到宴會廳，去找服務員求助。

不料他剛一進門，就碰到怒氣沖沖的唐升，一把将他攔截住，氣急攻心地質問他梁覺到哪裡去了。

許非遙費盡口舌，終于讓唐升冷靜下來，加上其他旁觀者的補充叙述，差不多得知了事情的來龍去脈。

原來自己剛剛離開不到十分鐘，梁覺就當着唐升的面，每隔一分鐘，就明目張膽看一次手表，擺明了不耐煩。

唐升看他如此不給面子，心裡已有不悅，但還是耐着性子跟梁覺認真闡述合作的意願。

然而梁覺全當耳旁風，在唐升第五次說出“條件任您開，我們都可以配合”時生硬地掐斷他的話音，直接問他：“吧台在哪裡？”

這下可把唐升問懵了，這是把他當這兒的服務員了？

原本唐升今天是不打算來的，正是聽說了梁覺回國的消息，這才臨時決定赴會。

他早聽聞梁覺性格乖張跋扈，不按常理出牌，但奈何這人的确有點真本事在身上，他便隻好能忍則忍，好心好意跟他提議，如果想喝酒，可以移步去他的私人會所，品嘗他精心收藏的上等巴菲。

結果梁覺竟繞過他的肩膀，直接離場了。

唐升這人在圈子裡是出了名的傲慢，向來隻有他給别人甩臉子的份，好不容易做一次做小伏低的事，居然遭到這般冷落。

不但他自己臉上無光，圍觀群衆也難免有些天道好輪回的幸災樂禍之意，讓唐升本就受挫的自尊心雪上加霜。

因此唐升惱羞成怒，連帶着對許非遙語氣也不太友好。好在許非遙能屈能伸，幾句話間就将唐升哄得氣無處可發，最後二人甚至還加了聯系方式。

不一會兒，許非遙端着一杯點綴薄荷葉和檸檬片的加冰威士忌，回到露台，放在梁覺的面前。

看着梁覺舉杯輕啜，許非遙稍松了口氣，在他身邊坐下。

“那個，梁總，”他小心開口：剛才我路過宴會廳的時候，正好碰到了唐總。”

梁覺臉上露出貨真價實的疑惑：“誰？”

“就是剛才跟您聊天那位，海拓國際的唐升呀，”許非遙試圖委婉，“他剛問我，您是不是對他……有什麼意見。”

梁覺聳了聳肩，看起來無辜極了：“我根本不記得他，怎麼對他有意見？”

許非遙用力咬了咬後槽牙，強笑着回應：“您别擔心，我已經給他解釋過了，他現在情緒也穩定下來了，也對您……嗯，表示理解。”

梁覺不置可否地哼了一聲。

經過剛才這麼一鬧，梁覺算是給了整個衡城一個下馬威。

未來風華遊戲将在這位狂放不羁的領袖手下走向何處，屬實是讓人捏一把汗。

始作俑者對于自己搞出的這場鬧劇渾然不覺，不緊不慢地品味着他的威士忌，絲毫沒有要回到宴會廳與人社交的意思。

待周圍人陸續離開，許非遙看了眼表，提議道：“梁總，時間不早了，我們該走了。”

梁覺問：“去哪兒？”

“還有五分鐘，舞會就要開始了。”

梁覺對許非遙眨眼，又聳肩：“我沒有舞伴。”

“……”

許非遙在心說剛才明明有那麼多時間供他去找舞伴，可他偏要來這露台坐着……

不過，出于社畜的職業素養，許非遙還是勉強擠出一個禮貌的微笑：“那我去跟工作人員說一聲，為您安排一位女士。”

一聽這話，梁覺挑起眉毛，仿佛許非遙說了個天底下最荒唐的笑話。

他往沙發背上一靠，雙手随意交握，歪着頭，懶洋洋地笑着說：“你覺得我要和女士跳舞？”

“……”

其實現在的互聯網行業風氣是很開放的，許非遙在工作中也常碰到公開出櫃人士。但兩位同性跳開場舞的情況仍然少見。尤其是像今晚這麼備受矚目的場合，一般人都不願意第一個打破常規。

但梁覺向來不屬于“一般人”之列。

許非遙不動聲色地回答：“要是您想和男士跳舞，我也可以試着安排。”

梁覺歪着頭，目光在許非遙身上停留了一會兒，身子前傾，靠得更近了些：“可我就想跟你跳。”

許非遙的臉色亂了一瞬：“梁總……”

“怎麼，”梁覺挑起眉毛，帶着一絲戲谑，“怕了？”

“梁總，您說笑了，”許非遙回答得很流暢，臉上刻意保持着平靜，“我有什麼好怕的呢？隻是您還是該跟其他高管一起跳的。這才是交際舞會的初衷，增進了解，促進合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