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着說着，他也自覺言辭有些蒼白，甚至還大膽地将鍋甩到他身上！

“少主，是我魯莽行事，差點連累許姑娘，我認罰！”

楚然沒有擡頭，拇指和食指将許慕瑩的小蹄子放在指間輕輕揉捏，臉上溢出幾分暖色，注意力全在小狐狸身上。

“然後呢？”

相比起剛才，他語氣緩和不少。

封仆将一路見聞陳述一遍，聽到封仆說起阿魚的時候，楚然捏着狐狸蹄子的手終于一頓。

“什麼？魂體？”

封仆點頭：“現在想來，當時确實蹊跷。我想他應該是感應到許姑娘身上的玄武内丹，才執念化形，出現此等蹊跷之事。”

衆所周知，被生刨内丹的玄武族人，沒幾個能得到有效救治活下來。對生的渴望，對失去内丹的不甘，自然變成他們死後不能釋懷的執念，日複一日，随着年歲更替加深。

楚然仿佛想到了什麼，聲色一沉：“你們記不記得，當年聞溪山最早一批遷居來的，好像是玄武族人……”

封仆眼神在營帳裡溜了幾道彎，抓抓腦殼：“上一輩人口中流傳過這種說法。小時候聽了一半不了了之。後來也沒聽說他們遷居去别處……”

七曜抱着手臂在一旁若有所思：“我隻聽說玄武動蕩之變，被屠殺奪丹，而後族亡。”

楚然聽着他們一言一語。

七曜猛地擡頭，瞳仁一緊：“玄武不會是在聞溪山亡族的吧……”

對上楚然幽深的眼眸，猜測自己說的八九不離十。

封仆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愣愣地問：“不是火蜥族疫症動蕩麼，怎麼和玄武族扯上關系？”

七曜這才解釋他們所查到的一些蛛絲馬迹。

“來的時候我們也以為是簡單的疫症泛濫……”

七曜跟着楚然入聞溪山，和封仆他們來時一樣，踏入聞溪山地界時靈力莫名其妙被剝離，隻能撤了所有靈力召術，實打實地走過來。

隻是運氣比封仆他們好了些，并沒有遇到阿魚這樣的類似情況。

楚然在第一時間派陣師查聞溪山所有陣咒異樣，得到的結論是一切正常。以防萬一，他們還做了各種結界尋異的測試。

沒查出來丁點兒！

要将整個聞溪山地界内的靈力剝離，現如今整個金源大陸，能做到的人沒有幾個！

大家都被這突變搞得人心不穩時，怪事一茬接一茬。楚然安排醫師做了疫症病亡之人的善後，将屍體深埋，靈魂淨化送往極樂，這個節骨眼發現地底有東西在啃食屍體。不僅僅将屍體攪得亂七八糟，連他們收走準備淨化的魂體也被奇怪的力量奪走，噬魂取力。

楚然為帝宗少主，聞溪山的陣咒乃帝主親手所布，不得已情況下，他開啟了帝宗血脈之力，以血脈為源能調用一點靈力來支撐必要的術法。

陣師和楚然一番抽絲剝繭，不知道哪位陣師在聞溪山的守山陣咒上發現異樣。事情說來也巧，就在他們常探查經過的一個陣眼節點。這陣眼本是他們第一個探查的地方，之後從旁出入多次，直到一位陣師外出探陣時不小心受傷，回來經過此陣眼時，手上的血意外滴入陣眼附近，卻被陣眼以一股怪力急速吞噬，并且出現幻境異象。

幻境來得突然、虛晃，剪影一般在衆人眼前一閃随即消散。

……短暫且壓抑的畫面中，黑壓壓的雲蓋如幕，遮得衆人驚怔的眼底一片漆黑。

畫面中周遭山林被大火燒得黑煙滿目，焦土一片。

角落那張突然出現的，慘白的臉，僅一眼，讓所見之人通通寒毛倒豎。

那張被恐懼爬滿的臉，對死亡的畏懼在驟然放大的瞳孔中灌滿，絕望的神色在面上永遠凝固。

哪怕現在想起來，七曜也忍不住後背發寒！

“後來我們查出，那個結界幻鏡，根本不是來源于我們帝宗的任何一種陣法，而是更遠古的咒術。”

七曜凝眸望向楚然：“這個咒術和帝宗的護山陣相斥，眼下這情況，護山陣也起不了什麼用，少主借勢散了護山陣，這不，我們還在查，你們就來了。”

封仆搓搓手，無措地道：“有沒有我能幫上忙的？”

七曜手一揮：“罷了，今天漫山遍野翻了一天，讓大家先修整修整。你們趕路一程也不容易，先休息吧。”

小狐狸窩在楚然懷中，早在他們說話的間隙不知什麼時候睡着了。

山裡的營地搭建得匆忙，入夜後，裹着涼意的風從簾口呼呼而過，随行的侍從在外忙碌加固營帳，巡邏，藥師忙着配藥，陣師忙着查探，個個營帳燈火通明，大家忙的焦頭爛額。

小狐狸懶懶在他懷中擡眼，不知是不是風涼，将腦袋往他的袍子裡埋了埋。被他拉過袍子将之整個包了起來。

七曜和封仆離開後，楚然又聽了藥師今日從寨子裡回來後上報的情況，本就輕蹙的眉頭，愈發深鎖。

下半夜，他終于得以休息。

修長的指節圈着懷中的狐狸，抱到榻上，吹熄燭火，整個帳子裡能憑借外面透進來的光，看見隐約輪廓。

許慕瑩圈在枕旁，稍一擡眼就能看見漆黑的環境中，他長睫微閃，沒有半點睡意。

她可困，正想挪個舒服的姿勢繼續睡，一隻寬大的手從被子裡伸出來，輕輕捋着她的毛發。

黑暗中，一聲輕歎後，他的聲音很懶，緩緩道：“終于，能好好睡一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