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第一個點頭:“隻要你救他,我同意。”
門口一道小小的聲音傳來,奶聲奶氣:“我也同意。”
而後,旁邊參差不齊傳來:
“同意。”
“我也同意。”
“我同意。”
“……”
許慕瑩昂着腦袋:“全都同意?”
“嗯。”大大小小的聲音異口同聲。
許慕瑩嫌棄地環視一圈黑漆漆的屋子,擡手在鼻翼前輕輕揮了揮,作出厭惡的表情:“我可是都城裡鼎鼎有名的醫師,這地方解不了毒,我得帶他走。”
說到這裡,她動作一頓,将一圈小孩看了個遍:“以防萬一,你們都得跟着。萬一他要是有個意外,我找誰說理去。怎麼樣?”
“好。”
許慕瑩輕輕踢了踢面前予哥破舊的鞋子,對上他的目光,“一旦決定就沒有後悔藥了。如果你們敢逃,我就下藥把他毒死!”
“你唬誰呢?我們才不會逃。”
“對對……”
“……”
得到滿意的答複,楚然看着許慕瑩眼睛裡根本藏不住溢得快要漫出來的傲嬌,隐隐憋了憋笑意。
封仆進來将人從房裡帶出去時,他都沒有發出一點兒聲響,更别說有醒來的迹象。一堆小孩緊張兮兮地跟在後面。
為了方便,這裡距離萬通閣附近那處客舍最近,封仆直接将人帶去其中一處偏院。
許慕瑩将他檢查了一遍,讓客舍小二準備冰塊來給他降溫。寫出一張方子讓封仆派人去找藥鋪抓藥,叮囑小二煎藥,又讓封仆派人來将這一群黑黢黢的小人帶去洗澡,命人為他們準備飯食。
“我不洗澡,我就喜歡這樣。這才是男人的味道!”為首的小子倔強地昂着腦袋站在院子裡與封仆叫來的侍從對峙。
“不洗,也行吧……”
少年臉上剛要擠出一抹得逞後的笑意。
“把他們通通丢出去,還有裡屋床上那個隻有半口氣快死的……”半點不近人情的聲音在院中乍然響起。
“……”
空氣安靜幾息……
“我洗!我自己洗!”那道倔強的聲音霎時軟了幾分,帶着不願屈服的倔強!
他旁邊,一道弱弱的聲音問:“我呢?要排隊嗎?”
“……”
趁他們被抓去洗澡的間隙,許慕瑩拉着楚然的袖口偷偷看了看門外,面上是得逞後的滑頭笑意。
楚然會意,起身出了客堂。
終于從一片亂糟糟的稚嫩吵鬧聲中脫身出來,許慕瑩長長呼出一口氣。情不自禁攥着楚然的袖口笑出來:“怎麼樣?我是不是挺厲害?”
楚然勾唇一笑:“厲害,孩子王。”
許慕瑩低頭偷笑。
二人并肩走着,并未因這個插曲影響心情,隻是……快到大街上時,餘光後瞥,好像看見個身影。
她立時轉身!
封仆跟在後面不解她為何有此動作,也跟着轉身。
許慕瑩幹脆抱着臂彎,在熙熙攘攘的人流中,目光直勾勾看着在面具攤子前将臉貼在一個面具之下,身子藏在攤子後的那抹瘦小身影。
楚然無奈輕笑搖頭。
封仆逆着人群去到面具攤子面前,将那個面具從架子上揭起來,問藏在後面那張稚嫩的臉:“你喜歡這個?”
攤主這才看見一個髒兮兮的小子躲在攤後,立時橫眉冷眼怒道:“臭要飯的,趕緊滾,影響我做生意……”
說着就要伸手去推他。在他巴掌距離瘦小的肩頭約摸三寸時,封仆扼住他手腕,聲音不怒自威問攤主:“你想做什麼?”
眼下看來,封仆是不苟言笑,但沒有罵過他,所以相比起罵人的攤主來說……他邁着小短腿往封仆身後站了站。
“唉喲,唉喲……您高擡貴手……”
攤主求饒聲中,封仆将他的手狠狠丢開,拿起那個他躲藏的面具:“怎麼賣?”
攤主戰戰巍巍揉着發麻的手腕:“三,三錢……”
話音落,攤上丢來三個銀錢。
封仆拿起面具遞給旁邊的小身影,聲音一貫冷漠嚴厲:“跟緊了。”
穿過人流,對上許慕瑩在街邊抱着手臂的清冷目光,他小腦袋低着。
“予哥,你做什麼?”一開口,一貫的冷漠清高口吻。
“我……”他抓着面具的手拘謹地在面具繩子上打結,繞開。打結,繞開。
“我怕你跑了。”
許慕瑩挑眉。
她轉身往前,走入人流中,慢悠悠丢來一句:“跟上。”
都城每年的祈福祭祀他都有來。今日是唯一不帶有任何目的的出行。
興許有……
就是跟着前面的人。
分明她是下毒害了珣哥的“大仇人”,可沿路看見糖人買糖人,看見糖葫蘆買糖葫蘆,他一開始執拗地不肯要,可看見跟他一起走在後面的封仆手上東西多得快要抱不下……并且,都是她給小孩子買的零食……
他把面具扣在腦袋上,眼睛藏在面具後看不清神色,聲音不情不願:“你拿不動的話,我來幫你。”
然後在封仆微眯的眼神中,接過他手中的糖人,擠開人流随那道身影追去,還不忘催促:“跟上。”
封仆:“……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