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見利忘義趨炎附勢之徒,”焦桓半點沉不住氣,眼見屋裡漏刻中的箭杆一點一點浮上來,他拿着死士調令往外走,“真拿自己當個人物了。”
“如此拿腔拿調,還以為我焦家離了他們,離了父親便不行了麼?”
他腳步匆匆,從書房推門出去,正碰上要走進來的幕僚。
“公子,您這是?”幕僚瞥見他手上的調令,連忙攔下他,“公子,此時千萬要冷靜啊,萬不可同上回刺殺江淮霁那般魯莽!”
焦桓一拂衣袖,同他拉開距離,眉心緊皺:“父親都落到江淮霁手上了,我如何能冷靜?”
不等幕僚解釋,他冷冷瞥了面前的老頭一眼,回想起此人在父親面前給他上眼藥的行為,不自覺露出幾分厭惡,徑自往外走:“也是,你不過是焦府幕僚,焦家的生死與你何幹。”
“公子!”幕僚拉不住他,對着他的背影砰的一聲在雪地裡跪了下去,俯首告忠,“小老兒承蒙丞相大人恩惠,不僅救老朽于死囚牢,還委以重用,讓老朽這等孤微之人得以施展拳腳,養生送死。”
焦桓停下腳步,身後傳來顫抖老邁的嗓音:“知遇之恩沒齒難忘,老朽此生生為焦家幕僚,死後亦為焦家鬼魂!”
焦桓聽着他示忠之詞,轉念一想:如今父親入獄,昔日至交無一人上門獻計,正是用人之際,這幕僚倒是沒生半分跑路的心思,或許可用。至于他頻繁在父親面前敗壞他名聲一事,事後再罰也來得及。
于是他回去扶起幕僚,替他擦去眉間蹭上的雪:“先生請起,我事先不知先生與家父還有這層關系,冒犯之處,還望先生見諒。”
“丞相入獄,天子正盯着焦府,此時出動死士必定會驚動天子眼線,暴露丞相私下豢養死士一事,這無異于自毀棋路。”幕僚壓低了聲音,“公子莫憂,焦家與朝中各家利益糾葛錯綜複雜,若是焦家倒了,其他世家亦難免責,不會置相爺于不顧的。隻是現下這情況,大家不好明面來往。我已派人前去接應,您且靜候片刻,等夜深了,各家自會避人耳目,前來議事。”
焦桓将信将疑,但還是聽話地回書房等候了。
另一邊,竹知雪和江淮霁用完晚膳後盤了盤案子。
“飽了。”竹知雪揉着肚子癱坐在椅子上,思緒不斷發散,數了數她回京兩天内接連發生的幾個案子。
目前西南各郡賣官鬻爵之事還沒着落,甚至沒任何進展,其他事倒是接踵而至,先是江淮霁在醉仙樓遇刺,而後她被誣陷通敵叛國,在查明誣陷一事的真相時又牽扯到了鴉茶質子之死。
在江淮霁接下徹查西南案後,京中發生的事都是要緊的大案,就像是有人故意把這些事抛出來模糊焦點,事關西南邊防以及西南萬千民衆福祉的大案反倒被擱置了。
“西南的案子有什麼進展嗎?”竹知雪想起這茬,表情凝重,“若是這兩日發生的大案都是焦正平抛出來用以模糊辦案重心的靶子,恐怕西南一案的證據要被抹得一幹二淨了。”
“西南一案已經下派巡檢官去查了,陛下命我查的反倒不是西南案,而是文書失竊一案。”江淮霁提起這件事也忍不住歎了口氣,“雖說文書遞送事關朝堂對地方的管控,但陛下明顯不甚在意西南賣官鬻爵之事。”
“當今天子昏聩,”竹知雪清亮的眼睛直視他,心裡門清,“我猜你是想這麼說的。”
江淮霁被說中心事,眼神閃躲。
“不用在意我,這是事實。”竹知雪苦笑一聲,“不說了,那失竊案你查出什麼門道了嗎?”
“還在排查各地郵驿,得過些時日才能收到消息。”江淮霁問,“倒是這白先生究竟是何許人也?”
“我猜是和焦正平有關系的人。”
“……”
“這麼看着我幹嘛?再多的我也不知道啊。”竹知雪見他一時語塞,用那種“不然呢”的眼神看着自己,擺了擺手,“再說,我一不是神算子,二不是查案專員,目前關于白先生的線索少得可憐,我怎麼可能知道。”
“倒是你,你不是廷尉嗎?怎麼連這都不知道?”竹知雪玩味地看向他,“明明查案之事你比較在行。”
“我以為将軍無所不能。”江淮霁耳垂一紅,低下了頭。
她說這話本意是損人,卻沒想到江淮霁沒和她交鋒,反倒捧起她來。冷不丁被人一誇,竹知雪反倒不好意思了:“咳,不說這個了,不如想想怎麼把另兩個案子給結了吧。”
“刺殺一案由京兆府尹接走了,目前還不知道進度如何,胡魯克之死離結案還差個要緊的物證。”
“但這兩案都要找焦正平真正的賬冊才能服衆,接下來可有的幹了。”竹知雪站起身,說幹就幹,“走吧,事不宜遲,夜探丞相府。”
江淮霁跟着站起身:“京兆府尹本想草草結案,将刺殺的罪名安在袁淳身上,今日聽到焦正平入獄,這才歇了心思,打算好好查。”
“你怎麼知道?”竹知雪看他不像是那種熱衷結黨的人,難道還培養了自己的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