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一段距離,百年的香火供奉都已經打了水漂。
他站定在兩人面前,對紅衣少年身後的皇子深鞠一躬:“殿下,是我做的不對,不該提出那種大逆不道的妄語,還請殿下見諒。”
季遠感覺到靠着自己的身體整個緊繃起來,似乎十分緊張。他也不知道這個江神搞的什麼鬼,明明剛才态度倨傲,怎麼現在又開始認錯了,其中是不是另有謀劃?
季遠擋在白長賀面前道:“原來水君大人所圖甚大,之前看到水君沒有被朝廷敕封為水神還覺得奇怪,其實是水君根本不屑朝廷的封正吧?比起朝廷,若是有人能将前朝這一片景陽區完全獨立出去,再由景陽這裡封正,才是真正的香火金身了!”
這水君就是看不上遠在大厲都城敕封的三瓜倆棗,想要像前朝那樣獨立出去,然後由景陽城這邊封正,所獲香火是大厲封正的好幾倍。
青袍男子剛才一揖到底,并無起身,現在聽到季遠這麼說,擡起頭來看到那兩人站在一起如此親密,對季遠也十分恭敬:“在仙師面前,不敢自稱水君,我乃小小一江神,不敢做此妄想,乞求恕罪。”
啊?你要不要聽聽你在說什麼,這還是剛才那個目空一切的水神嗎?
周圍的人的臉色也難看了起來,水神本來是他們最大的依仗,這一下反水反的猝不及防,把他們這些人間官員就這麼晾在了這裡。
魏聖繼臉色難看,不由得出聲道:“水君大人,這是何意?”
玉帶江水神充耳不聞,隻是依然保持着作揖的姿勢。
白長賀漂亮的桃花眸子轉而看向他,沒有了以往的軟弱可欺之感,明明是好看的桃花眼,此刻卻隻有冰冷肅殺之意。
魏聖繼的心神一緊,連忙直接跪了下來,如水神一般長揖不起。
白長賀扯了扯嘴角,不愧是魏家的讀書人,最是懂得審時度勢,伏低做小。
他的目光轉向站在一邊的錦姑姑,那女子似乎剛想走出一步,但是這會兒被白長賀的視線緊緊釘在了原地一般,一隻手緊緊捂住胸口,可見内中心湖激蕩不已。
季遠還覺得奇怪呢,本來白長賀明明是劣勢,無一人站在他這一邊,怎麼他忽然跳出來了,這些人反而全畏縮了?
啊,這!這這這,他還沒有報出清明宗的名号呢!
他一轉頭看向白長賀,白長賀看着比他更茫然,桃花眸子裡仿佛下一刻就要哭出來一樣。
錦姑姑舉步維艱地走到魏聖繼的面前,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感覺到如此強大的威壓。
她隻看到白長賀的眼中閃過一絲殺意,就知道情況不好。
隻聽白長賀仿佛受驚的兔子一樣躲在季遠的背後,聲音雖然清亮卻又軟弱:“水神大人看着處理吧。”
雖然聽起來是柔柔弱弱的聲音,但是聽在水神耳中,如洪鐘之聲,他擡頭見巍峨法相,五髒六腑再次如有撞擊,疼痛不已,金色功德再次開始崩落。
錦姑姑一步攔跨在魏聖繼之前,竟是與水神對峙了起來。她修煉無情道已有兩百年的光陰,對每一位丈夫都用情至深,每次殺夫之後,修為精進,如今差一腳便可試一試那元嬰之境。
魏家與她定下了三百年的約定,在這兩百多年中對她資助頗多,且魏聖繼是她看着長大的,也是對他最抱有期望的。
青袍男子殺伐果決,轉身冷聲道:“滾開。”
他的話音剛落,還沒有等錦姑姑反應過來,已經伸手掐住了錦姑姑的脖子,江她整個人都提了起來。
錦姑姑咬牙抓住青袍男子的手,手上的虎口處泛出隐隐的青色鱗片。
錦姑姑用盡力氣也隻剜下了幾片青鱗,而她原本的烏黑色發絲,從發尾開始,竟然一點點地泛白起來,光潔的皮膚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黯淡了下去。
魏聖繼忽然跪爬了兩步,顫抖着聲音道:“請水君大人饒命,我、魏家願意以那女子來交換!”他說着指着還坐在案後面,戴着面衣的少女。
啊……人什麼時候最大方。
東西本來就不是自己的時候。
人家姓蘇好嗎,魏家憑什麼換?
錦姑姑的喉嚨發出“咯咯”的聲音,在絕對強大的力量面前,根本沒有還手之力。
她另一隻手趁着掐訣,趁着水君看向蘇雨眠的時候,祭出頭上發簪,這隻發簪也是一件法器,威力如同修出本命飛劍的緻命一擊,是一把難得的仿劍。
金簪向水神激射而去,水神卻隻是擡起一隻手,那金簪便在他的手前懸停而下,最後仿佛失去了牽引一般墜落到地面。
也就在金簪墜落地一瞬,錦姑姑的脖子已被掐斷。原本秀麗嬌媚的容顔也變得老妪一般,皮膚枯黃起皺,頭發全白,如八九十歲一般。
水神冷笑一聲,将女子扔在地上,轉頭看向坐在長案後面的面衣女子。
“蘇雨眠?”水神的聲音更顯冰冷,“看着不像啊。”
跪在地上顫抖的魏聖繼猛然轉頭看向蘇雨眠。
坐在案後的蘇雨眠渾身顫抖,面衣自她臉上落下,出現的俨然是蘇家二小姐,蘇雨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