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他再怎麼努力也沒結果,倒不如順了親人的心願,柏郁在外面抽了好幾根煙,完事兒後說他明白了,盡早辦是好事兒,讓她媽安下心閤眼,這是在人間他能盡到的最後一份孝道。
就算是以犧牲自己的幸福為代價,也無所謂了。
許青黛一直都是這麼想的,畢竟她這輩子能接觸到的男人裡面柏郁已經算是很好的選擇了,她沒愛過任何人,隻知道自己應該抓住誰。
随後很長的一段時間内,空氣都陷入了死寂。柏郁不停地抽煙,在窗口處吹風,他就是不敢進病房。人們都說,像這種見一面就少一面的情況下,傻子都會格外珍惜的。
不過柏郁沒這麼覺得,他隻是在想,為什麼步伐如此沉重,他邁不動,也跨不過。
許青黛說不愛他,但到底對柏郁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感,這幾年她家越來越不行,沒個接班人出來挑大梁,隻能把希望寄托在和柏家的聯姻上,許青黛一直把嫁給柏郁視為自己的唯一目标。
人活到這個份上也挺可憐的,為了做好未來媳婦的身份,許青黛這幾年時不時就往柏家跑,和柏郁他媽待的時間比和自己媽待的時間都多。加之柏郁又和陳姨鬧矛盾,她就更好在旁煽風點火,讓柏郁他媽真覺得沒這兒媳婦不行。
柏郁現在想想,覺得許青黛還真是牛逼。反正他是無所謂了,全部人都在逼他,他能有什麼辦法。
如他們的願呗。
晚上的時候,陳娴好不容易清醒過來,一睜眼就問許青黛自己兒子回來沒,許青黛沒作聲,自己出房門把他叫了進去。
柏郁進門時候悄無聲息的。
說實在,這種場景柏郁不是第一次見,但當真切發生在自己身上時還是覺得虛幻、荒謬。他多麼希望是場夢,雖然他對陳娴也談不上什麼很深的感情,但畢竟骨肉至親。
柏郁有些難言。陳娴說話很費力,磕磕絆絆,呼吸機的聲音很嘈雜,這場面挺可怖的。兩人一直耐着性子聽陳娴講話,最後柏郁實在忍不了了,他焦急地開口,說他明白了,他明白了。
他明白陳娴的意思,他要娶許青黛,要完成她的夙願。
陳娴這才安靜下來,呼吸得以平緩一些,不過還是很費力,真的可以用苟延殘喘來形容。
許青黛是她從小看到大的孩子,陳娴沒理由不滿意柏郁的這個回答,她說她終于放心了,很放心他們倆。始終站在一旁的許青黛也受不了這樣的說辭,沒過幾秒就唰得流下眼淚,兀自走出了房間。
柏郁一個人在病房裡陪着陳娴好一會兒,最後她終于呼吸平緩,閉上了眼,不知是痛暈還是睡着,良久的呆愣之後,柏郁終于緩步出來。
這回他臉色恢複往常,情緒也平緩了許多,同面前的許青黛道了聲謝。
對方說不用,她這麼做也是為了自己,許青黛聲音有些含糊,帶着一絲抽搦,“陳姨是把我當半個親女兒看,這些年陪在她身邊雖然也有我的私心,但我的悲傷不比你少。”
見許青黛的神情如此悲傷,柏郁隻覺羞赧。
這些年,他都挺混蛋的。從一開始便不服管教,家裡安排的路更是一個不願意走,後來喜歡上一個女孩又被家裡人插足給斷了,這讓本就淺薄的親緣關系更添一層厚障壁。
柏郁自己偷跑去國外讀書,什麼混蛋事兒都幹過,現在說出來恐怕都要惡心人。他度過最渾噩的一段日子後,陳娴查出自己的病,并以此來要挾柏郁回國,他回了,隻是這家還是待不下去。
說到底,小時候就要求嚴于律己的人長大後才是最有可能成為放浪形骸的那一個。柏郁的童年時期沒有一天是不被教唆的,他不是學習這個就是學習那個,到頭來他看見那些東西就想吐,腦袋靈光是天賜的,但他能有今天的學識隻能說是被逼的。
他爸他媽沒關心過除此之外的任何,一長大後就開始冠冕堂皇地說為他選了哪條光明大道,柏郁沒上前吐兩把唾沫星子就是好的了,他們選的路,他是一個也不想走。
所有人都說,柏家孫子輩那麼好的人才,真是可惜了,自暴自棄。
自甘堕落的柏郁在從來沒有在小時候赢得過父母的一次笑臉,人人歎惋的柏郁其實也沒獲得過什麼真心實意的稱贊,想來人生也沒意思。
他終歸是妥協了。
天命不可違,若是上天執意要讓他娶自己不愛之人,他也沒什麼能力去對抗天命,對抗自己臨死的母親,這些年的混蛋事根本經不起推敲,全部都宛如一個笑料。
柏郁平淡冷靜的出奇,就像是在講一件事不關己的話,他對許青黛說:
“哪天有空,”
“去把證領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