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會不過例行公事,很多事謝樞自回來的路上便聽說了,因此隻是舉着笏闆站在原地一言不發。
退朝後,他無視其餘官員投來的神色各異的目光直接走出大殿,圓領紫袍穿在身上更顯出他挺拔的身姿。
他側頭問旁邊的江明:“還是沒查到一點消息嗎?”
江明抱拳行禮:“回大人,并未查到有關謝家人的消息。不過……依卑職來看,估計确實如我們看到的,謝家上下都已經葬身火海”。
謝樞微眯着眼睛,手指蜷縮摩挲着絲質的寬大袖子,系在金魚袋旁的魚符随着他停頓的動作微微晃動。
他微不可察搖頭,“繼續查,我不信謝家上下近百号人,居然沒一個人發現走水之事。這根本不符合常理”。
且,他直覺不相信柳氏跟許氏那兩個女人已經死了。這漏洞百出的走水,莫不是誰精心設計的陰謀?
若是二人就這麼輕飄飄死了,豈不是太便宜她們了?
謝樞皺着眉頭,低低咳嗽了聲。旋即繼續對江明吩咐:“屍體先扣留下來,待我後面親自查驗”。
“這……”江明顯然猶豫了一下,“若是柳家執意要回屍體,卑職……”
“你自己想辦法”,謝樞冷冷丢下這句話,大步流星就要向前走。
“賢侄,賢侄留步”,後面傳來一個蒼老的聲音。謝樞轉頭去看,叫他的人是柳家家主——柳氏的父親柳元。
柳元手持笏闆疾步走上來叫住他,官帽歪斜,縫隙漏出幾縷銀白色頭發,眼周浮腫,牙還缺了幾顆,顯然精神頭很不好。
畢竟死在大火中的,是他極為看重的女兒。如今人不明不白死了,這叫他如何咽下這口氣?
柳元在謝樞面前站定,稍微松了一口氣,不由得拱手道:“老夫先在這裡恭喜賢侄官運亨通,平步青雲”。
“柳大人客氣”,謝樞皮笑肉不笑應付對方,嘴唇輕抿,并不打算多說一句話。其實按道理柳氏是他嫡母,柳元又是柳氏親父,輩分上謝樞應該叫柳元一聲“祖父”。
可是如今謝敬儀已死,他也徹底跟謝家人撕開臉皮子,不用再跟其他人虛與委蛇。故而他隻是微微颔首,并沒有其他過多動作。
“老夫聽聞謝家滿門葬身火海之事,覺得蹊跷萬分。不知賢侄如何看?”
謝樞急着回去,并不是很耐心回答對方:“柳大人如何看,本官便如何看”。
“賢侄慧眼如注,老夫甘拜下風。隻是這事多少有些蹊跷,老夫以為還需認真查看,不可妄下論斷……”
他前面的門牙幾乎掉完了,一說話就漏風,聲音含糊不清,還絮絮叨叨說不到點子上。
謝樞不耐煩摔了一下袖子,潦草行了個告退禮,大步流星向前走,他的話順着吹來的風飄到柳元耳朵:
“本官自會認真查探,眼下私事緊急不便久留,還望柳大人海涵”。
柳元望着逐漸遠去的青年的挺拔身姿,氣得白胡子發抖。要不是此事事關柳家,如今對方官位遠在自己之上,他用得着過問謝樞嗎?這才被聖人擢拔多久,便一副不把所有人放眼裡的架勢。
且看吧,他倒要看看謝樞這個狂妄小兒還能撐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