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我亂說的”,李妙善眼神躲閃氣息不穩,揪着衣角看向不遠處的蘭花盆栽。
“亂說?”
“正是,當時我害怕之下腦子一片空白,連說了什麼都不知道。要不是表哥提醒,妙善興許忘了”。
“這樣啊”,謝樞輕聲歎氣。不再繼續追問,隻正色道:“那我方才的話也是亂說的,表妹莫要放心上”。
方才的話?方才什麼話?
賜婚聖旨!
李妙善整顆心如同在滾水中走過一遭,又麻又疼,肚子湧出一股無名之氣。想罵對方言而無信,卻發現自己絲毫沒有指責的立場。
是啊,她是弱者,是需要幫助的一方。她的處境好壞與否,全然取決于謝樞這個甲方身上。
謝樞說完淡定坐下來喝茶,同時吩咐邊上的吳嬷嬷:“嬷嬷,送客吧”。
吳嬷嬷此時隻是尋常奴仆,隻把李妙善當做府裡的小姐主子看待,該有的禮節一樣都不少。
她彎腰請道:“小姐,勞煩您跟老奴走吧”。
李妙善頓在原地,黛眉蹙起,嘴唇幾乎要咬破皮,顯而易見的猶豫。
她見謝樞喝完茶又起身去逗弄窗檐上挂着的鹦鹉,真想上前扇一巴掌。
可是,要是這巴掌真扇下去,不異于老虎身上拔毛,估計她人都不用活了。
鹦鹉擅長學舌,馬上就開始放開嗓子嚷起來:“送客!送客!”
李妙善的臉緊跟着紅起來,如同顔料暈染,她這輩子沒這麼尴尬過。連隻鳥都沖她下逐客令,這下是非走不可了嗎?
隻是,自己好不容易争取來的機會,就甘願如此放棄?這不是她的作風,她也絕不允許自己這樣做。
可是,這一切又該如何向他解釋呢?難道跟謝樞說自己是重生回來的?上輩子她親耳聽說他殺了謝家人?
即便如實說,謝樞會信嗎?這個男人最是善思多疑,這事放任何一個人身上都是匪夷所思。
謝樞連一個眼神都沒留給她,明顯擺足了姿态。也是,她的解釋他也不是非聽不可,但李妙善後半輩子的幸福安穩,卻全仰仗着他。
李妙善站在原地,經過一番激烈的思想鬥争,終于緩緩開口道:“如果我照實說,表哥會遵守諾言嗎?”
“這個自然,表哥的人品你還信不過?”謝樞拿小勺挖着鳥食給籠子裡的鹦鹉吃,連頭都沒擡。
“那二表哥讓其他人都下去,我自會如實說”。
謝樞聽完擡頭,目光沉沉看她一眼,不知心裡想什麼。下一瞬道:“嬷嬷,你帶着丫鬟下去,順便把門關上”。
“雨哥兒,這……”吳嬷嬷一萬個不樂意不放心。小姐衣衫不整被哥兒抱回來也就罷了,現如今兩人還要孤男寡女共處一室。
即使整個院子都是自己人,可天底下沒有不透風的牆,要是讓哪個嘴巴沒個把門的傳揚出去,哥兒清譽何在?
謝樞沒再說話,隻是不容置喙地看着嬷嬷,目光平靜中帶着警告,似乎對她違背主子意願而不虞。
吳嬷嬷無法,隻好帶着下人出去,臨走前把門貼心合上。
謝樞放下手中的活計,長腿一跨,徑自坐到旁邊的胡床上。悠然自得道:“一切皆如表妹意願,表妹直言便是”。
“要是我如實說,表哥會生氣嗎?”
“自然不會,表妹隻消把心放回肚子裡”。
李妙善站在一側,咬着嘴唇思忖片刻,終于硬着頭皮道:“表哥方才也說曾在睡夢中夢到我。其實,妙善又何嘗不是?”
她話音剛落,感覺到不遠處坐着的男子目光灼灼望着她。謝樞确實在看她,眼中帶着不加掩飾的詫異。
李氏也會跟他做一樣的夢?怎會有如此巧合之事?
那……朦胧中床榻上他們的魚水之歡、要緊時刻的交纏呻吟,她也全夢到了?
想到這兒,謝樞熱氣上湧,耳朵不可制止地紅起來,渾身滾燙尴尬不已。無奈,隻能将手支在嘴巴處幹咳一聲當作掩飾。朝她示意:“繼續”。
李妙善哪會知道,此時他心裡滿是一些黃色廢料的想法。還以為謝樞把她話認真聽下去了,繼續開口:
“本來妙善不曾夢境之事當成一回事,可是有一天晚上,我夢到……”李妙善聲音帶了哭腔,似乎因為極其害怕而不敢繼續說下去。
其實,她是害怕太直白的說辭會讓謝樞起疑。
她本是個嬌生慣養的閨閣女子,天真爛漫不谙世事,這樣的性格才符合旁人對她的印象。若是平靜說出滅謝家滿門這等話,不說謝樞不相信,她自己也不信。
聽到她說“不把夢境當成一回事”,謝樞震驚之餘又有些說不出的心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