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
“自然是真的。姑母什麼時候騙過你?”柳氏心裡歎一口氣,看來這事真把瑤兒吓壞了。本來安靜沉穩的性子如今變得驚弓之鳥。
“我去看看她”,李妙善聽完二話不說就要掀開被子下床往下房奔去。
柳氏呵斥她:“你身子未好,瘋瘋癫癫到處跑什麼?都跟你說了青桐無礙隻是皮外傷,至于如此心急如焚?昨晚你高燒昏迷差點丢了半條性命,眼下情況比青桐還要嚴重萬分”。
“聽姑母的話,先躺回床上好好休養。待養好身子青桐的傷也好得差不多。到時候姑母再讓她回你身邊伺候,如此豈不美哉?”
柳氏說完便吩咐旁邊慶嬷嬷:“快叫胡禦醫過來”。
李妙善看到姑母愈發陰沉不虞的臉色,無可奈何隻能重新躺回床上。嘴裡還在反複确定:“青桐當真無事?”
“千真萬确”。
“可我剛剛夢到她滿身的血倒在雨幕裡……”想到方才如同親身經曆般,李妙善就忍不住難受。
“姑母跟你說過多少遍,夢都是反的。再者謝家百年士族門閥,無論如何也做不出打死丫鬟這等惹人诟病之舉”。
“那就好”,李妙善聽完長長舒一口氣。
慶嬷嬷帶着胡禦醫進來,“夫人,胡禦醫到了”。
柳氏眼睛倏然發亮,轉身站起來道:“勞煩禦醫看看小姐身子如何了?”
“夫人稍等,老夫這就為小姐查看一番”。胡禦醫是宮中太醫院有名的太醫,專為宮妃皇室及門閥高官診脈看病。
他低頭打開藥箱子,拿出診帕覆在李妙善手腕處,小心診起脈象來。
片刻後起身朝柳氏行禮:“夫人,小姐脈象虛浮乃急火攻心所緻。須得好好靜養,萬不可再勞神傷心”。
“昨晚湯藥的配方不變,連着煎服三日,一日三次。如此三日過後小姐病情自會痊愈”。
“如此甚好”,柳氏從椅子上坐起來,對旁邊嬷嬷吩咐:“慶嬷嬷,你領着胡禦醫出去,記得要重賞”。
“老奴遵命”。
“瑤兒,你昨晚突然暈倒,真快吓死姑母”,柳氏後怕地揉着李妙善的頭:
“所幸你身子并無大礙。否則百年之後我有何顔面面對你九泉之下的阿耶”。
“姑母,您待妙善如親子,阿耶阿娘在九泉之下感激您還來不及”。李妙善臉色僵硬得沒有感覺,依舊擠出一抹笑意安慰柳氏。
柳氏聽着這話,搭在李妙善後背上的手僵了半瞬,眸色幽深。
一閃而過的愧疚心虛,轉眼又消失不見,快得李妙善絲毫未察覺到。
可到底是沒有察覺到,還是不願察覺。隻有李妙善心裡清楚。
半晌慶嬷嬷折回來,手裡端着剛煎好的湯藥。柳氏接過來道:“我來吧”。
說着拿起湯勺舀起湯藥吹了幾口,感覺溫度差不多,便遞到李妙善嘴邊示意她喝下。
李妙善搖頭拒絕:“我自己來就行,何必勞動姑母?”
柳氏側過身子擺脫她伸過來的手,嘴裡說着:“你身子虛弱,就别講究你的我的了。快把藥喝了才是正理”。
李妙善還是搖頭。她一個晚輩怎好勞動長輩服侍?又不是沒長手腳。本來姑母掌管中饋已是繁忙不堪。
見她執意,柳氏故作惱怒:“再不喝姑母可要生氣了”。
無可奈何,李妙善最終隻能乖乖低下頭把湯藥喝下。
柳氏看着她乖巧窩在自己身旁,心也不由得發軟,笑着贊歎道:“這樣才乖”。
想到柳家曾對阿弟做下的醜事,她本想着把李妙善養在身邊彌補一二。可人還未及笄便被侯爺定下此婚事。
也不知道是福是禍。
等喝完藥,她接過帕子小心擦拭侄女嘴角旁黑色的湯藥痕迹。看到妙善緊鎖的眉頭,知道她還在想賜婚那事。
安慰道:“瑤兒,事已至此你就看開些,雖說太子比你大了十歲,卻是天潢貴胄、萬人景仰的儲君。你嫁他就是風光無限的太子妃,不比嫁趙家那個身無功名的小子好上不少?”
“你應該知道,結婚是大事,跟婚前風花雪月浪漫遣倦的戀人不同。往後要面對各種柴米油鹽一罐子糊塗事”。
“與其到時候夫妻相看兩相厭,倒不如嫁給太子,起碼你是名正言順的太子妃,手裡握着權利。即使最後殿下厭倦你也無妨,底下的妾室通房總歸越不過你去”。
“你要知道,男人最不可信。姑母就是個活生生的例子。新婚之時主君待我情意綿綿,可最後謝樞謝沖這些妾生子不也一個個接着往外冒?”
說着柳氏面容逐漸扭曲,雙手不自覺攥緊榻上的錦被,咬牙切齒道:
“更令我想不到的是,他居然為了謝樞的生身母親,那個身份卑賤的女人而抛家棄子。”
“合着夫妻一場如水中月鏡中花,到頭來隻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都怪楊氏那個賤人,要不是她,主君也不會如此恨我……”
柳氏牙齒咬得咯吱作響,呼吸急促起來,似乎陷入滔天的怨恨中。
慶嬷嬷就守在一邊,看着夫人神情恍惚,即将要說出心裡埋藏多年的秘密。忙大聲提醒道:
“夫人,大少爺還在存直堂等您。咱們還是快些回去罷”。
柳氏腦子一窒,終于清醒過來。看到李妙善湊在她前面帶着擔憂看她。
暗暗松一口氣,幸虧慶嬷嬷提醒得及時,否則她在怨恨裹挾之下還不知會說出什麼胡話來。
随即站起身道:“既如此,姑母就先回去了。瑤兒一定要好好休息萬不可傷神”。
“丫鬟們就在門外,你要有什麼吩咐就喊她們進來”。
“妙善知曉。姑母快些去吧,否則大表哥該着急了”。
柳氏冷哼一聲。那個渾球兒,守在存直堂等她不就為了詢問瑤兒的情況?
比對他這個親娘還要上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