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一顆心都捧出來交到她手裡,可那女人不但不要,還将其丢在地上狠狠踩上幾腳。
所以這大半個月他除了忙于朝中之事外,心中更多的是膽怯,他害怕回去看到她厭惡的眼神。
她怎能厭惡他呢?
他們是天底下關系最親密的人,無數個日夜做盡親密之事,眼下說不定她肚子裡已經有了他的骨肉。
柳氏算什麼?謝家又算什麼?她們都不是真心實意對瑤兒的。
謝樞自顧自想着,可轉眼又歎了一口氣。
嘴角那抹笑意淡了,眼神逐漸冷酷狠厲。瑤兒一定是喜歡他的,否則當年在謝家就不會對他多有照顧。
她定是受到旁人的蠱惑,才會對他下毒手。否則最後一步,她怎就遲疑不決了呢?定是舍不得殺他。
對,一定是這樣。
他的瑤兒,對他還是有情意的。
常山就伺候在旁邊,看着主子一會兒笑一會兒歎氣,滿腹的疑惑,可到底不敢問出聲,隻把頭埋得愈發低了。
“大人,大人,出事兒了!”常信急匆匆從外面闖進來,被大雨淋得一身狼狽,顧不上多喘氣,行禮禀告,“大人,京郊别院出事了”。
出事?謝樞腦子嗡一下差點僵住,有種不好的預感,扶着官帽椅的把手一字一句問道,“出何事了?”
“李姑娘……李姑娘她”,常信舌頭都打結了,遲遲說不出話來。
不知是因為被雨淋了一身,還是大人此時的眼神太吓人,常信覺得渾身刺骨的冷。
“李姑娘發生了何事?!”謝樞大拳砸在梅花翹頭案桌上,氣息不穩。
轉眼案桌就陷進去了一塊。
“李姑娘她……去了”,常信哆嗦着說完,準備迎接大人的滔天怒火。
可謝樞好似定住般,搖搖頭不可置信,“怎麼會?她雖體弱卻也不緻死,前段時間太醫不是給她診過脈了嗎?說隻要好好調養一番定能恢複如初”。
說着說着仰天大笑起來,轉身抽出旁邊的劍對着常信,眼神狠厲,“你定是在說謊對不對?說!是誰教你這麼說的?”
肯定是那個女人,她不想看見自己,就編了這出瞎話來哄騙。
他堂堂正三品尚書令,怎會上當?
常山與常信是親兄弟,見這一幕膽子都要吓破了,生怕大人一怒之下殺了常信。
跪地求饒道,“大人,您饒了常信吧,都是屬下的錯,求大人責罰!”
謝樞卻“哐當”一聲扔下手中的劍,轉身沖進雨幕中。
“大人!”常山常信在身後叫着,這麼大的雨大人什麼都不帶就趕去京郊别院,着了寒氣怎麼辦?
京郊别院。
這院子雖在郊外,卻離京城不遠,風水極好。不過二裡路就是京城的街巷酒館,旁邊是淮河,不少達官貴人乘船夜遊。
謝樞之所以不敢把人留在京城,一是怕他樹敵太多,有人對瑤兒下手。二是京城繁華魚目混雜,要是小女人借機跑了怎麼辦?
她在他身邊總是不乖。
還不如安置在京郊,周圍派重兵把守。
他帶着一身寒意趕來,翻身下馬。一衆奴仆已跪在門口,吳嬷嬷站在旁邊,見人來了恭敬行禮,“大人”。
謝樞腳下生風,絲毫沒看她,急匆匆往正房趕去。
進入内殿,裡面蒸籠裡的碳火還在燃燒着,博山爐悠悠散發着煙氣。
仿若之前無數次他來的時候,那女人就在裡面等着。
殿内十分暖和,這一冷一熱激得謝樞有些神情恍惚起來。
一路趕到這裡,他反倒不敢過去了,雙手在衣袖裡攥成拳頭。
常山常信跟在後面,面露擔憂。
謝樞身上俱被大雨淋濕,水珠沿着衣服滑落下來,在地闆上留下一道水痕。
他終于走到床前,看到小女人就好端端躺在床上,隻是睡着了一般。
可嘴角那抹鮮豔的血痕在提醒着他。
他小心翼翼把人抱在懷裡,指尖不死心放在她鼻前探鼻息,心底尚留着一絲期望。
可轉眼,那抹微弱的期望也沒有了,他把人輕放在床上複站起身,一腳朝侍衛心窩子踹去,撕心裂肺喊,“狗奴才,怎麼照顧人的?太醫呢,太醫怎還不過來?”
“要是瑤兒治不好,我讓你們所有人陪葬!”謝樞面色猙獰眼底蓄滿淚水。
他這一輩子,除了為娘親離世時留過眼淚,這還是第二次。
吳嬷嬷低垂眼簾,心中暗道幸好李姑娘已死,否則照大人對她的看重,還不知道能做出什麼事來。
大人前程最重要,誰都耽誤不得。
于是站出來小聲勸道,“大人,姑娘已經斷氣,再高明的太醫也救不回來了,大人淋了一身的雨,不若先去換個衣服?”
“都給我滾開!”謝樞眼底俱是恨意,“我不信她就這麼死了,定是你們這些下人有二心沒有照顧好瑤兒,本官……”
話沒說完,一口鮮血吐出來,人就沒了意識。
現場一陣兵荒馬亂。
……
“大人”,常山小心翼翼走進來,大氣不敢喘一聲。
大人這幾天不眠不休守在姑娘身旁,連葬禮也不許辦,就這麼把人抱在懷裡。
眼下天氣尚涼,要再放上幾天,這屍體不得發爛發臭?
可心裡到底不敢再勸。吳嬷嬷都勸不動,他們這些侍從更勸不動。
“如何?”謝樞熬得眼底烏青,眼裡俱是血絲,胡子拉碴,絲毫沒有了往日尚書大人的意氣風發模樣。
“太醫說姑娘是憂思過度才離世的,屬下裡裡外外排查了一遍,并未發現什麼可疑之處”。
“照你的意思,瑤兒是病死的?”謝樞冷哼一聲。
常山噗通一聲跪在地上,“屬下不敢妄下斷語”。
“那就繼續查!我就不信兇手手段如此嚴密,不留一絲破綻!”謝樞一腳踹下去,怒氣沖沖喊。
“是,屬下定盡心盡責,早日找到殺害姑娘的兇手!”常山勉強從地上爬起來,哆嗦着退下。
“如何?”常信和吳嬷嬷都守在外面,見人出來忙迎上去。
常山搖搖頭,眉頭緊鎖,“大人還是不相信姑娘是憂思過度而死,叫屬下加大力度排查。嬷嬷,大人一向聽您的話,您去勸勸大人吧,連罷幾日朝會也就罷了,如今又不眠不休守在姑娘身邊,屬下真怕大人身子出事”。
吳嬷嬷歎一口氣,點頭應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