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下不止蕭瀝,饒是盧桑也不由疑惑,謝扶與蕭瀝隻在城防營中見過一面,何來傳話的交情,故而忍不住看向蕭瀝。
“你看着孤作甚?”
蕭瀝面露不滿,那日他私下找謝扶,不過是想試探其态度,見其話中多是維護盧桑,索性也不願繼續為難,畢竟他也不欲與陳玉涼再因此事争執,故而徑自離去。
如今聽聞謝扶傳話自己,蕭瀝心中疑惑不亞于盧桑,看向鈴醫問道:
“他有何事?”
“小郎君說二皇子那日提及的那匹良駒的确稀罕,不知他是否有幸能得見。”
“什麼良駒?”
聲音戛然而止,蕭瀝目光一滞,随即似乎意識到什麼,目光不動聲色地看了眼盧桑,唇間突然洩出一聲低笑:
“是孤忘了,前些日子的确得了一匹良駒,那日在營中同謝校尉閑聊過,也罷,恰好今日無事,孤去一趟營中。”
話落便要往屋外而去,在行至屋門處時突然停下腳步,轉身對上盧桑目光,說道:
“今日天寒,若是無事,母妃就不必出門了。”
望着蕭瀝離開的背影,盧桑眼中看不出情緒。
她怎不知,蕭瀝還藏着良駒。
***
黃昏餘晖灑落在紅藍城中,前往邊城營的路上,蕭瀝神色晦暗。
他從未與謝扶說過良駒之事,而謝扶亦不會無故編造此事,又大費周章托人将此話傳出,無非是借此事引自己去邊城營。可論熟稔,謝扶與盧桑更甚,何故來找自己。
思及此,牽着馬匹的腳步不由加快。
行至邊城營中時,營内與尋常無異,将士旁若無人地練兵,巡防,在看見蕭瀝走進來後,恭敬立于原地,口中喚着“二皇子”。
蕭瀝聞言微微颔首,而後吩咐衆人如常,自己則來到了馬廄。
謝扶傳話說了良駒之事,蕭瀝猜測應是與馬廄有關,可在馬廄外張望良久,除了馬匹之外,并無人影。
故作平靜地牽着馬走進馬房,拿起缰繩綁在木樁之上,這時身後突傳來一陣力道,拉着蕭瀝靠在了馬房的牆壁上。
因這突如其來的動作一驚,蕭瀝下意識欲張口,卻被面前人捂住口鼻,随之看清了其樣貌。
伸手拂去謝扶的胳膊,蕭瀝低罵了句,一臉戾氣地看向面前之人:
“你究竟在搞什麼?”
“二皇子恕罪。”
謝扶一臉凝重地看向蕭瀝,躬身應道:“此事不宜聲張,在下隻得借謊将二皇子引來。”
蕭瀝這時也意識到了蹊跷,冷哼一聲,道:
“你倒有些本事,竟能躲過蕭淳安排的那麼多雙眼睛。”
想到其竟能躲開蕭淳的監視,蕭瀝忍不住多看了謝扶幾眼。
謝扶聞言卻未解釋,眼下時節緊迫,故徑直說道:
“今晨淳世子傳令,處死那日诋毀玉涼夫人的二位士卒。”
話落,蕭瀝目光倏微變,下意識問道:
“人死了?”
“一人死了。”
說話間,謝扶向蕭瀝靠近了些,用僅二人能聽到的聲音道:
“另一人被在下救了下來。”
蕭淳稱那二人依照軍規,當處死,親自傳令行刑。
經過近來觀察,謝扶發現城防營将士極為自制,每日出兵練兵皆有明确時辰規定,且蕭淳在軍中聲望極高,平日将士交談間皆視其為尊,故而謝扶不認為那二位士卒會在蕭淳不知情下诋毀盧桑,想來不過是蕭淳所借之刀罷了。
軍中對所犯軍規之人行刑之後,通常會在夜裡将其運往城外,随便找一處埋葬。于是在蕭淳離開軍營後,謝扶趁人不備來了馬廄,去時發現其中一人竟有一息尚存,連忙将鈴醫給自己的藥丸掏出,喂其服下。
蕭瀝聽謝扶說完一番話後,目光晦暗不明:
“你為何要救他?”
話雖如此,心中卻是一沉。
蕭淳憑借着替玉涼夫人正名的借口處死二位士卒,此事若傳揚出去,衆人隻會覺得是玉涼夫人遷怒,方才降罪庶民。
好一招借刀殺人,蕭瀝眸中一暗。
“淳世子此舉,是将那二位将士之死轉嫁于玉涼夫人身上,是以在下隻能求得二皇子相助。”
說話間,謝扶神色認真地看向蕭瀝,道:
“那二人不過是被蕭淳利用,如今已是棄子,可于二皇子而言,卻是轉機。”
“哦?”
蕭瀝眉眼微挑,忍不住問道:
“什麼轉機?”
謝扶自然知曉蕭瀝不信任自己,不過也并未在意,隻緩緩說道:
“在下在城防營多日,心中不由生出一疑惑,面對身為未來儲君的二皇子,衆将士似乎對蕭淳更為敬重。”
蕭瀝聞言目光一滞,看向謝扶的神情不由冷了下來,不過卻并未打斷,示意其繼續說下去。
謝扶察覺蕭瀝默許,繼續道:
“可蕭淳自幼與殿下一樣,皆養于皇城之内,并未涉足軍中,故末将鬥膽猜測,也許在西魏軍營之内,賢王名聲之重,足以令其子橫行。”
此刻,蕭瀝突然反應過來,謝扶今日為何會讓自己前來。
維護玉涼之名,也許隻是其一,至于其二,是自己。
他不知此事乃機緣巧合,亦或是盧桑有意為之,可看着眼前這個少年,蕭瀝腦中突然想起盧桑那夜一句:謝扶的出現,是轉機。
而今看來,這一轉機也許不僅是盧桑的,亦是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