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邊的蕭蕭蘆葦冷不丁晃蕩幾下,書生與頭領都注意到蘆葦蕩裡的動靜,頭領率先橫刀一氣呵成:“誰!滾出來!”
回應他的隻有悉悉嗦嗦的聲音,頭領用眼色指揮手下上前,他認定蘆葦蕩中藏着有人。
确實,玉青蘋正藏在其中。
她屏氣凝息,心髒卻怦怦直跳。此刻蘆葦正一層層的被扒開,玉青蘋不得已的走了出來。
她被強盜推搡着來到頭領面前,魁梧的頭領上下打量着她裝扮,最後得出結論道:“倒像是有錢人家的公子哥。”
“剁他隻手,給他家裡遞信要贖金。”頭領說得輕描淡寫。
強盜們不由分說的摁住玉青蘋的手,明晃晃的鋼刀就要落下。
“慢着。”玉青蘋控制住發抖的聲音道:“應該先寫信,後砍手,不然我如何寫信?”
強盜喽啰愣了下,緊接着頭領的巴掌就打過去,邊打邊道:“是不是傻!是不是傻!蠢貨!去,給他準備紙筆。”
玉青蘋是想拖延時間,但一封信又能拖幾刻。她的胳膊很快又被人摁住,她試着掙紮卻招來更多的人來鉗制。
這時飛過幾片不合時宜的落葉,玉青蘋身上的鉗制随之消失。那些強盜盡數倒地,沾着血迹的樹葉緩緩落在屍體上。
而這一擊則是出自那位書生之手。
頭領提着刀朝着書生沖來,看着他那一人高的巨刀,玉青蘋隻覺頭皮發麻,此刀定能将書生活生生劈成兩半。
但書生腳尖微轉不僅躲閃而去,還将巨刀卸下。頭領不甘示弱一掌直沖對方面門。
書生完全不懼,迎上他那一掌。
一大口鮮血噴射而出,頭領滑行數米才停下。他手下的那些喽啰一看大哥戰敗,全部丢盔下架跑的飛快。
書生邁着步子走向頭領,他每一步都邁的很重,略顯佝偻的背影一點也不像武林高手。
“你.....你想幹什麼?”頭領捂着胸口不停的往後閃躲。
“走吧,别再幹殺人越貨的買賣。”
頭領眼中滿是不可置信,但對方肯留他一命已是萬幸,他連滾帶爬的離開,遺失一旁的配刀都不敢撿回。
書生又轉眸看向玉青蘋。
“多...多謝。”玉青蘋一時着急,回了個萬福禮。
對于男子行女子禮,書生微皺眉頭,也沒說什麼。他蹲下身去,喚着早已暈倒的妹妹道:“萍萍?”
“我這裡有醒神的藥。”玉青蘋掏出荷包道:“雖說沾水,應該還是有效的。”
書生站起身來,一陣暈眩上頭,腳步不穩直接靠到玉青蘋肩上。
玉青蘋撐着胳膊,躲也不是,不躲也不是,隻好問道:“你……沒事吧?”
回答她的是一口黑血,這口血澆濕玉青蘋的衣物,書生的身子明顯撤了勁兒般跌坐在地上。
“這.....”看着還在吐血的書生,玉青蘋找遍身上的藥也隻是拿出些補血凝神的。
“泡發了,沒用了。”書生擡手運氣,封住自己幾個大穴,費力的擡眸道:“我從未想過有朝一日會求到你。請你務必護送我妹妹回鄉,風錦石。”
他竟然認識風錦石!?
玉青蘋的眼睛瞬間瞪大一倍,自己方才那副模樣,豈不是讓這人識出端倪?
她的顧慮随着書生的氣絕而消失。
玉青蘋不确定的再探下鼻息,又不可置信的收回手來,方才還能以一敵百,怎麼轉眼人就沒了?
意識到懷裡躺着具屍體,玉青蘋不再平靜,她爬起來轉身就跑,跑出去一裡地又想起書生的囑托,想到那位名喚萍萍的姑娘還暈在河灘上,若是醒來看到兄長的屍體,又該如何自處。
于是玉青蘋折返回來,正如書生所言被水泡的藥是無用的,醒神的藥對萍萍亦是無用。本想用水将她潑醒,又怕她見到至親離世傷心,便壯着膽子先将書生的屍體藏進蘆葦蕩。
謊言已經編好,就說書生搶到匹馬報官去了,官兵将強盜圍剿,官府大贊書生臨危不懼,決定派州府衙役護送書生上京趕考。
當然,這些話并未能讓萍萍信服。但她知道是面前的是救命恩人,又帶着自己來客棧投宿,原是不該埋怨對方的隐瞞。她掙紮的要起身行禮道謝。
玉青蘋制止她道:“你躺好休息,我答應過你兄長送你回鄉,還不知你的家鄉在何處?”
“林州府。”
“好。你不必憂慮,養好身體要緊。廂房我已經付過錢,你且安心住下。”
“英雄要丢下我?”萍萍急忙起身,緊緊揪着玉青蘋的衣袖,她還未從恐懼中脫身,此刻的聲音都在發抖。
“我出去辦點事。晚些回來,若是餓了就叫小二。”玉青蘋放下散碎銀兩便離開客棧。
她還要去尋風錦石的蹤迹呢。
王府侍衛響應的很快,想必風錦石已然得救,隻是郡主目前下榻何處不太好打聽。而玉青蘋落水後昏迷,一路被水流沖到下遊淺灘,與二人相見的陳郡已隔數百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