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相見,氣氛一時間有些凝固。但為了金葉子,她還是硬着頭皮走上前,與蕭念施禮道:“太子殿下也在此處,真是巧了。”
蕭念冷哼了一聲,并不理會她。
淩錦韶氣結,他八成是以為自己這是故意來與他偶遇來了。
她落了座,謝景程卻因蕭念的緣故還站着。淩錦韶便指了指一旁的席位:“謝大人還是坐着說話比較方便。”
謝景程卻看向了蕭念,他略略颔首,謝景程這才落座。
“公主深夜造訪,究竟所為何事?”
“此前驿館一案,我近日忽然想到一些線索。”
蕭念略略擡眼看向了淩錦韶。
“公主請講。”
淩錦韶不疾不徐道:“在此之前,我想問謝大人一個問題。這驿館衆人是何時遇害的?”
“在公主殿下抵達的前一日。”
“那就奇了怪了,這些賊人隻用了一日便能熟悉驿館的一切,并且僞裝得天衣無縫麼?”
“興許是賊人一早便去踩點,提前做好了準備。”
“可我的行程對外是保密的,隻在來之前三日遞過帖子給太子殿下。可我到了驿館,假驿長方唐不僅知曉了我的身份,還準備了黎國的風味小食。其中有些隻有黎國才有的果蔬,最快送來也需要七日。而且唐黎兩國的互市似乎是在我來了之後才開始的。”
“這...這...”謝景程看向了一旁的蕭念。
他冷聲道:“你想說什麼?不必拐彎抹角。”
淩錦韶輕笑道:“我恰巧知曉,黎國有一些果蔬是可以直抵長安,隻需七日,且并非商貿。而是太子殿下欽點,直供東宮。殿下是為我準備的麼?”
“不是。”
“那便是為八皇姐準備的。”
蕭念冷冷的瞧了她一眼。淩錦韶淡淡道:“不過也幸好,那摻了迷藥的黎國小食,我是一口沒吃。也因此發現了一件事。”
“何事?”蕭念眯起眼睛瞧着她。
“所有人都中了迷藥,如柳卻醒着。謝大人,你說這事兒是不是很蹊跷,是不是得順着這條線查下去?譬如如柳與此事有無關聯,太子府的東西和消息是不是她洩露的,她的背後有沒有人指使?”
“如今人已經死了,一切都是你一面之詞。如此便想要幹涉六扇門查案,未免荒謬。”
“太子殿下是覺得我作為唯二的目擊證人,證詞并不可信?”
“倘若是八公主,自然可信。可十七公主你......”
淩錦韶早已經習慣了他這般态度,他從前待她比這更惡毒的話都說過,更惡毒的事也做過。今日這般,簡直算得上是春風化雨般的溫柔了。
她淡淡并未理睬他,隻是看向謝景程:“謝大人,我所能想到的線索也就這麼多了。我也知道,身為六扇門的總捕頭,查的都是大案要案,又是在天子腳下。許多事情都會牽扯到各種各樣的人和勢力,有時候真想追尋真相,卻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謝景程擡眼看向了淩錦韶,她也直視着他的眼睛:“但我在黎國也聽說過,當年謝大人為了調查丞相之子殺妻案,甚至可以摘下頭頂的烏紗挂在公堂之上明志。這些事哪怕是在黎國,也經常是說書先生喜聞樂道的故事。這個案子牽扯二十多條人命,還有朝廷官員,謝大人應該也很想還他們一個公道吧?”
謝景程沉默了片刻,手緩緩攥緊。
淩錦韶歎息道:“其實這案子本來與我也沒有什麼牽扯。隻是我聽聞那位遇害的驿長方唐原是家中獨子。他在驿館任職十數年,兢兢業業從無錯漏。他有個八歲的兒子,今年剛上學堂,提起父親時也總是很驕傲。如今他慘遭不幸,家中妻兒孤苦無依,十分凄涼。即便朝廷給了撫恤,可真相未明,幕後真兇仍然逍遙法外。你覺得,似方唐妻兒這般的家人會心安麼?”
“公主殿下所言,在下......”謝景程頓住了,良久隻是長長的歎出了一口氣。
蕭念冷笑道:“沒想到這番大義凜然的話,居然從你的口中說出來。”
淩錦韶卻連看都沒看他一眼,起身道:“謝大人,言盡于此了。時辰也不早了,多有叨擾,告辭了。”
她說罷起身離去,隻當蕭念是空氣。蕭念吃了癟,心頭有些不痛快。
謝景程起身去送,她緊了緊身上的衣裳。謝景程注意到淩錦韶的衣裳有些單薄,便特意走在左側替她擋了些風。淩錦韶想起來,陸夜白從前也總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