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一天。
菲利克斯:“陛下,要我做什麼嗎?”
克勞德語氣淡淡地說:“明天把魔法防具帶上,衣服裡面穿上護甲,希娅可能會在返程攻擊你。”
“啊?”菲利克斯茫然了一陣,他心中的希娅就和被雨水打濕的幼貓一般可愛可憐,而克勞德像是在談論一隻兇獸。
克勞德接着說:“應該會在返程中間,她還會想要搶走你的馬,做好準備。”
菲利克斯回到自己房間腦袋還是懵懵的,第二天,看着孩子飛馳而去的背影,菲利克斯站在一地落葉中,心裡還是覺得荒謬,這一年,克勞德其實是把孩子送去什麼戰士訓練營嗎?難怪孩子失蹤了,他一點反應都沒有!
菲利克斯将戰馬扶起,黑色的駿馬用鼻子發出不滿的低吟,菲利克斯安撫性地摸了摸馬的下巴,又從布兜裡拿出方糖喂給它吃,等繞過重重障礙,菲利克斯才看到父女倆——希娅被克勞德單手抱着,看着失魂落魄。菲利克斯以為小孩被克勞德揍了,看向孩子的目光帶點同情,但鑒于他自己也被希娅擺了一道,所以同情并不多。
事實上,希娅沒有被揍,她看到克勞德站在面前甚至很冷靜地分析了局面,希娅開口道:“或許我們可以做個交易,你放我走,我之後會待在孤兒院,永遠不出現在帝都,不會和任何貴族有聯系。”雖然克勞德從未對她母親的身份表态,但在皇宮那個将血統看得很重的環境,克勞德也應該會覺得恥辱,希娅從未以自己的母親而恥,她這麼說隻是想要喚起克勞德的羞恥感,說不定,克勞德一時猶豫她就能趁機溜走了。
克勞德沒有直接回應而是突然抛出一個重磅炸彈,“醫生說你太矮太輕了,同年齡段的孩子都比你高大,你自己沒發現嗎?”
希娅愣住了,她從沒關注自己這方面,因為身體上的長高不就是和呼吸一樣是自然而然的事情嗎?但她确實比孤兒院大部分孩子矮一點……希娅宛若遭受晴天霹靂,她不能接受自己永遠是這個高度,永遠要仰頭看别人。
如何照顧自己,是一件需要花費漫長時間學習的事,現在希娅顯然隻是個剛入新手村。
克勞德接着說:“你獨自顧好自己所有事情嗎?人的精力是有限的,你顧好一個方面,又能空出多少精力去精進魔法?”
她可以嗎?這一刻希娅突然感覺自己有所動搖,因為曾經有那麼多的時刻她都覺得自己孤立無援,有時候站在山坡上,她會遠遠地看着村莊裡面的孩子嬉戲打鬧最後被各自的大人領回家,然後自己繼續一個人前行。
看到孩子臉上糾結混合震驚的表情,克勞德非常刻意地歎了口氣,他說:“你非要我點出來嗎,希娅?難道你一點感覺都沒有嗎?你的魔力因為過度使用有過早衰竭的迹象,你覺得你可以一個人解決這件事情嗎?”希娅應該是有所察覺,但是不敢和任何人說,她對魔法的使用因此變得非常謹慎。
這麼多質疑是對希娅的暴擊,因為這些事情都是讓她焦慮暴躁的源頭,要反複自我安慰才能勉強平靜一會兒,現在被克勞德一條條挖出曝光于白日之下,讓希娅産生了強烈否認與逃離的沖動。
孩子的表情變得茫然,恍若誤入叢林的幼獸,雙耳耷拉着,隻想要躲藏到暗影中不被捕食者發現,希娅下意識後退一步,同時逞強說:“我可……”
克勞德直接往前走幾步将孩子一隻手抱起來,另一隻手按着希娅後頸,強制性讓孩子埋進他脖頸,希娅一開始很抗拒,僵直了一會兒才靠在克勞德身上,彷佛想要短暫地逃離這個世界。
回到房間,克勞德的手稍微一松希娅就立刻跳下去,風一般地爬上床抱住她的玩具熊,雖然逃跑失敗但至少黛絲給她的折疊刀沒有被發現,希娅抱着玩具熊蜷縮在角落,完全擋住了自己,她用小刀在玩偶尾巴下方開了一道小口然後将刀塞了進去,做完這些希娅也是心驚肉跳的,帶着自欺欺人的想法,希娅抱着玩偶隔了好一會兒才慢慢擡起頭,她看到克勞德半靠在桌子前,雙手交叉,他扭頭看向窗外,似乎根本沒有注意到希娅的動靜。
希娅默不作聲抱着熊下床,站在離克勞德幾米遠的地方,她說:“我還以為你會生氣。”
克勞德依舊沒有回頭,“如果你做了過分的事情,我也會失控,”克勞德停頓了一下,“但是我沒想過讓你受到任何傷害,希娅。”
孩子低下頭不言不語撫摸起玩偶柔軟的毛,曾經她真的有數次雙膝下跪,雙手合十祈求能夠得到父親的認可與偏愛,可經曆了那麼多拒絕與失望,連她都開始堅信有些事情是不可得不可求,這個念頭在心裡紮根開出一朵名為“絕望”的花,花瓣與花蕊構成鈴铛的形狀,每當有風吹過,都會發出連綿不斷的警報,以刺痛她的方式提醒她保持警惕。
克勞德終于轉過頭,他看着希娅說:“走吧,我們下去。”
整個營地今天變得出乎意料的熱鬧,飄散着烤肉混合香料的氣味,其他人早已落座,克勞德知道會花費一些時間在希娅的事情上,因此沒有讓衆人等他們,父女二人落座時候倒是吸引了不少目光,這算是希娅第一次正式亮相,大家都對克勞德的小孩很好奇。
希娅在這些目光中強裝鎮定,克勞德把小孩放在自己旁邊稍微高點的椅子上,這樣希娅能夠到桌子上的食物。希娅掃了一眼餐桌,上面各種肉類和蔬菜散發着香氣,并且分量很大,擺在中央讓騎士們自取食用。
菲利克斯看到孩子還抱着自己送的熊,就主動挑起話頭,“公主,你想要吃什麼?”